程秀娇嫌不够麻,她就多放点麻椒、比花椒更麻。
程秀娇说汤太咸,她重做一个,换下来的大家吃。
程秀娇说南瓜饼硬邦邦的难吃,她就做个香甜松软的南瓜饼送上去,成不?
换料是要加价的,程秀娇说是夏雪做坏了、得厨师陪。夏雪没有钱,怎么办?
厨房十个八个媳妇子说。这宣恩公府都是主子们的,没钱了先记账。
夏雪说成,那就记账,这法子挺好。
但每次记账夏雪都要记清楚。猴年马月猪日,给程姨娘的排骨太瘦,重做。下面要求换的人得签名画押。
丫头起先不肯。夏雪说,换下来的给厨房吃了,你回头说厨房拿程姨娘当借口天天吃排骨,回头谁说的清楚。
丫头想着也是,便签字画押了。
夏雪也要签字,表示她真错了、她认账。
然后管事媳妇薛氏签字记账。让夏雪再领八两排骨、一份配料,柴若干,重做,折黄金四两。
这账清清楚楚的,一看就明白。
程秀娇的奶娘来寻过一次事儿,薛氏就给她讲。以后厨房少了料都算她头上,认不认?
因为程秀娇觉得不好吃的,大家都觉得挺好吃,大家都觉得夫人厨艺不错,夫人是包氏教的。你孕妇嘴刁、不能将错都归到夫人头上对不对,日后太夫人回来了要算账,得说得清楚吧?
程秀娇就到简蝃蝀那里找裴家荣告状,据简蝃蝀的丫头栀蓓给大家透露。当时程秀娇哭诉完,裴家荣很有些不奈的说道。“我尝着那麻辣仔鸡味道不错啊,干嘛重做?”
那是简蝃蝀故意要了一份和程秀娇一模一样的菜,连素来不爱吃麻辣的裴家荣也吃了好几口,还多吃了半碗饭。
程秀娇就说她的口味和公爷不同的,哩哩啰啰,总之她不想签字。
裴家荣根本不当回事,随意打发她。“本就是你要换的,签了字又如何?她不过怕娘说罢了。”
完了裴家荣又劝程秀娇。你还是少哭闹一下吧,孩子经得起这么折腾吗?
裴家荣在简蝃蝀那里的时候,简蝃蝀可从来没哭过,一句废话都没有,只有灿烂笑容。
如今换了春衫,简蝃蝀的肚子也有点儿显了,裴家荣看的就更喜欢。
于是程秀娇继续天天折腾,来要求换菜的继续签字,大家都当一个随意的程序罢了。
但到了第二日,夏雪将单子换成一式两份,说是她要一份,厨房要一份。
这也还算寻常,能理解。在琇莹带头签两个名字之后,别的丫头媳妇也照做。
这样的日子过起来,还算顺利,但火候也差不多了,再耗下去,等裴家荣对程秀娇厌烦了,夏雪的菜就要黄了。
二月底,程秀娇已经快八个月,还天天不厌其烦的折腾,颇有产前恐惧症找夏雪缓压的意思。
而夏雪,终于开始做最后准备,然后等着收获……
此前不知谁给程秀娇出的主意(事实上是厨房某位德高望重的婆子和程秀娇奶娘这么说的,据说是某地风俗。而厨房那位德高望重的婆子则是某次“无意间”听夏雪说是书上这么说的、据说效果很好),说是鸡鸭鱼肉鸡排第一,所以天天吃一碗鸡汤,对孩子和大人都特别好。
于是夏雪每天都要杀一只鸡,掏空了里面放上药,放在锅里小火炖上十八个时辰以上,那汤清香无比,看着就胃口大开,吃了一碗想两碗呢。
那熬过汤的鸡肉很柴,属于废渣,都是直接扔掉。
程秀娇吃鸡汤都在早上,吃了一天都觉得很舒服,因此对这种说法愈发相信,吃鸡汤吃的也更虔诚了。这也是唯一夏雪做给程秀娇的东西不用重做的。
有一次裴家荣见到这鸡汤,竟然也想吃,于是厨房说一只鸡炖两碗汤是正好,一点不烦事。
于是裴家荣每天早上也能得到一碗一模一样的鸡汤吃。
因此夏雪每天下午都要杀一只鸡,收拾完放锅里炖上,走时放两块炭、守夜的婆子中间再加两次炭,第二天继续炖着,第三天早上那汤刚好吃了。
一切都这么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转眼来到三月初一,百花盛开,香飘带舞,是个好时节。
头天晚上,夏雪有点鼻塞,刚入更就进屋歇下了。
当然程秀娇夜里也会叫唤要吃个啥,对此夏雪严格拒绝,理由是。士可杀不可辱!你别逼我!
正是这种被逼的步步退让又保留着夏家人的耿直,才让众人毫不怀疑。夏雪被程秀娇虐了。而根本没人起疑,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到底是不是正牌夏雪。
而事实上,夏雪正在利用程秀娇,是“利用”而不是“对付”。
夏雪对付程秀娇有啥意思,程秀娇根本没这个资格让她对付,程秀娇算哪根葱!
夏雪要对付的是裴家荣、申皓云以及这个制度下的某些东西,程秀娇只是哈齐两国中间那个只有两三千人口的乌恒小国罢了。
子正时分,也就是三月初一刚来到,夏雪唰的睁开眼,星眸闪烁着熠熠光芒,犹如星空浩渺。
侧耳细听,万籁俱寂,更夫拉着长调懒散的吆喝在夜里显得格外的空灵悠远。
墙根下花丛中的虫子懒洋洋的哼唱着舒伯特的小夜曲,以此打发无聊的漫漫长夜……
夏雪将被子卷了一下,拿个义发放在枕头上,调整一下……一切都那么驾轻就熟自然流畅。
这一系列动作标准时间是八十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