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堂时户部尚书赵廪实家也得知了消息,赵廪实的儿媳妇裴妗荣连衣服都没换便匆匆而来。
当然这官司也可以明儿再审,但今儿魏亲王都来了,一定要为挨打的忠良之后讨个公道,所以……夜里升堂也不算奇怪,升就升吧……
正堂旁花厅,能听见堂上的鼓声和惊堂木啪啪声,非常悦耳。
花厅里放了张软榻,夏雪躺在上面,面色微微泛红,很不健康。她吃了吴太医的药,心绪才安宁下来。一身的冷汗,这会儿是没办法收拾了。
蒋妈妈是原告,上堂陈述去了。被告被打完板子,也拖到了堂上。所以,这里暂时比较安静。
福慧长公主让人帮夏雪稍稍收拾了一下……
闹了这么久,夏雪被踹了几脚且又摔又倒又吐血的,又赶路来到这里,形象十分邋遢。福慧长公主是富贵出身的人,更是皇太后调教出来的人,喜欢干净整齐的人。何况夏雪虽然落难却不落魄,一身气韵还在。福慧长公主不介意将她收拾的更体面一些,看着也舒服一些。
对此夏雪很领情,对福慧长公主的好感又添了三分,觉得她也是给知情识趣可教的人。
等夏雪收拾齐整了,福慧长公主才将人都遣走、只留下她和夏雪两人。她坐到夏雪的榻前,杏眼盯着她,别有深意,且透着一种压力。
显然,她们之间的沟通现在该正式开始了。夏雪深知其意,但并未惊慌。且虽然觉得福慧长公主可交,却依旧保留三分。唇角勾勒出一丝苦笑,挣扎着要起来……
“躺着吧。”福慧长公主淡言。
“谢长公主。”
夏雪点了下头,便不再坚持。看着福慧长公主、知道她想听什么,她抿了下嘴,自然的说道,“这是两件事……前一件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尤其最开始的时候。后来太夫人去福缘寺时带走了那箱子,我猜测有些关系,可惜我不懂,便想让长公主帮忙辨认一下。后一件事,我也不是过不下去,只是觉得太窝囊。女人的一生,除了丈夫、孩子和后宅,还能做很多事。女人不比男人笨。我不是说我多厉害、能干、聪明。我以为,人生百相、犹天生万物,要自然生长,方是天道。我喜欢自由,我想用双手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而不是荒废在内宅争斗中,所以……”
“所以你连我都敢利用?你又是怎么将皇兄‘请’来的?”
福慧长公主的态度已经缓和一些,口气也有些调侃。在她看来,夏雪至少足够坦诚,她喜欢。
夏雪淡淡一笑,“利用”,今儿所有人都被她利用了,那又如何?
福慧长公主似乎也觉得此话没意思,忽然开口,声音陡然凌厉。“你真不知道那双白布鞋和那图画什么意思?”
夏雪摇头,她真不知道,反正就是装神弄鬼呗,还能是啥。
福慧长公主理了理自己的朝服——朝服很重、说到底还是有些累的——长长的指甲弹了一下金丝凤尾,幽幽的道。“那是诅咒,诅咒母后只能活五十九岁,哪怕到最后一天。民间有做九的习惯,五十九岁开始就会做九,取义长长久久。还加九,五十九照六十九做。又有一种说法,整寿都比较难捱,就怕活不过整寿。所以得个虚名。而有种诅咒,是反其道而行。人没活到六十算短寿、短命鬼,六十以上算长寿,是有福之人。所以六十是个坎儿……”
福慧长公主的神色黯了一下,想起皇太后这半年身体一直不大好,她情绪也不大好。
夏雪看在眼里,淡然笑道。“我觉得没这事儿,你越是小心越容易出错,越惦记就越忘不掉,越在乎就容易患得患失。有个笑话说吃苹果长寿,又说吃木瓜长寿,又说吃鹅肉长寿,还说吃肘子长寿。于是老人家天天吃了这个吃那个,不久肚子涨得生了病,胃口奇缺,实在吃不了了。整整饿了十来天,每天一碗清粥,人清爽了,啥事儿没有了……”
福慧长公主星眸一亮,忽然笑起来,五官散发出明艳夺目的光彩,真是个大美人!
夏雪秀眉挑了一下,毫不担心。她说的是实话,长寿村的人八十岁还上山砍柴九十岁还挑水做饭,哪那么多讲究!不是说不应该讲究,但不能太讲究,凡事过犹不及。
福慧长公主细细品了一番,笑道。“我若是告诉母后,你少不了一顿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依旧这么平静,不会就是因为……你一点不担心?”
夏雪自嘲的苦笑了一下,叹道。“若是担心就能解决问题,我何至于会受这些伤?佛曰。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每个人,都是一个美丽的世界。佛曰。一切皆为虚幻。所以这个世界,也是虚的。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何谓苦,何谓痛,不过是心有所感罢了。心既然可以觉得苦,便也可以觉得甜。我欲成就我自己虚幻的美丽世界,自然要有所付出。如今我求仁得仁,又有何可担心的?”
夏雪只会一步一个脚印的去做事,担心是没必要的浪费时间。不过话不能这么说罢了。
福慧长公主望着夏雪,夏雪不为所动。许久,福慧长公主眼神开始迷离,长叹一声,道。“我倒不如你一个小姑娘看得透彻了。母后身子不大好,改日若是母后召见,还望你莫要提那件事。我会先和皇嫂说说……你确认那法子已经被你破了?”
福慧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