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尔市,乌托帝国辽阔疆域内一个不起眼的城市,它处于北部和中央的交界,从北部出发过了龙垂山隧道半个时辰的路程就是波尔市境内。
这里说不上是什么大城市,不过位于交通要道加上龙垂山的名胜古迹,倒也算是富足。
贵族专列停靠在波尔市这样的地方是极少发生的,除非有某些不得已的原因。
关于这趟专列上发生的事情很快传开了,怨灵暴走杀人,天才少女契灵师拯救众人,然后所有人的关注点都聚集在少女身上。
各方报社把车站的每个出口堵的水泄不通,哪怕警力出动疏散人群依旧是寸步难行,每个人都想一睹少女风华。尤其现在的特殊时期,乌托皇帝恶灵缠身并非秘事了,一周前皇廷契灵师的邀请函发出之后的轩然大波又被现在的两位天才少女重新激荡起。
平日本就喧嚣的车站今日更是人声鼎沸,每家报社都想抢到第一手消息,竞争很激烈,所有人都想法设法冲到最前边。
这些人里有一位很与众不同,他戴着老旧的毡帽,嘴里叼着路边最便宜的烟卷,身上的风衣至少是十年之前的样式风格,胡子拉碴不修边幅,手里的小笔记本夹着短短一节的铅笔。
男人坐在路边的长椅,翘起二郎腿,冷嘲热讽在他中年的脸上不加掩饰。
他鄙夷那些人。
“呵,一群蠢货。”
“前辈你又在骂人!我们说好的不许说脏话!”
甜美美的女声,人也甜美。
白色的工作衬衫干净整洁,黑色的短裙与女子的黑丝袜相配,凹凸有致的身材填满了女人的魅力。
这是谁见了都不得不承认的美人,尤其是她那双没有污染的眼眸,只叫人念念不忘。
女子手里拿着两瓶饮料,这是从南方国度传来的饮品,在乌托已有二十年的历史成为了家喻户晓的东西。
她气呼呼递给男人,男人不客气地抢过来。
“前辈!”女子有些娇嗔。
“哦,谢谢啊。”男人懒洋洋回答。
她无奈扶额。
“前辈,我们不去抢一抢吗?”女子看着人潮满是期待和兴奋。
男人斜眼看看自己的后辈。
“抢?还是算了吧,万一报道没抢着把你这个新人抢丢了,那前辈我可要丢饭碗了。”
女子羞怒“哎呀前辈你太讨厌了!”
男人没理会她,一双倦意的眼在人群外扫来扫去,女子好奇他在看什么,顺着目光望去除了车水马龙什么也没有。
女子不由怀疑,这个邋邋遢遢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难道真的是业界当中说的那样?
怎么看也不像是拿过业界最高荣誉奖的人,反而和路边那些颓废的中年男人没什么区别。
陡然,男人站起,他双眼闪出的光是潜伏许久的猎手发现猎物时的那种兴奋。
兴奋当中是冷静。
他又重新坐下了。
“前…前辈,您看到什么了。”
“这不来了吗。”
叮……叮……
铃声,清脆干净的铃声,声音不大,喧嚣当中根本不会让人听闻的铃声。
然而所有人都听见了,哪怕耳聋。
铃声由远及近,不急不慢,那是人一步步走来的速度。
喧嚣很快平静,前一刻人声鼎沸所有人都扯着嗓子说话,下一刻安静的如同教堂里祈祷时的肃静。
目光向着同一个方向看去。
女子逐渐瞪大眼,她有些畏惧和惊讶。
“教廷!”
三人行,为首之人手持锡杖,他们身穿灰色斗篷,内里麻布白衫。
三人胸前吊坠是秘银制作,样式很简单仅仅是一个手心大小的圆,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一条花纹都没有,就是一个平平整整的圆。
人群默默让开一条路,三人中手持锡杖的老者略微有些驼背,身后两人面相三十左右,一男一女。
男人浓眉大眼,相由心生,他的脸不见任何龌龊唯有正直坦荡。
女人五官端正,皮肤略黑也是个秀丽的人儿,只是眉宇间咄咄逼人的气势叫人暗怕。
老者走得不快,一步一脚印,铃声随着步伐响。
偌大的车站只剩下铃音。
“前辈……教廷怎么来了?”女子手心汗淋淋。
男人把烟屁股按灭“小觅中午饭还没吃呢吧,想吃什么我请客,你第一天工作可不能亏待否则以后没人替我跑腿了。”
李觅不知所以道“前辈我们这要走了吗?”
“不走难不成在这里晒太阳啊,我可是饿的前胸贴后背。”
“哎!?那那,那工作……”
“哎呀什么工作啊,不填饱肚子哪来的力气干活,快走。”他强拉硬拽。
李觅脸颊绯红,怯生生问了句“前辈,你……你不会是想…泡我吧?”
……
“哦吼!”李觅饮下第十三杯米酒,她脸蛋红火,外套也脱掉了,与之前那个文雅的女子截然不同。
原产于乌托帝国南方鱼米之乡的黑稻米酒是远近闻名的美酒,口味醇香又不失酒的火辣,不仅男人喜欢更是女人们的喜爱。
酒虽好喝可是黑稻米酒也让人飘飘欲仙,寻常人三杯下肚已是醉眼朦胧,像李觅这样一个下午喝十三杯的豪杰,天下少见。
半醉半醒的李觅胆子更大,她缠着那个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但依旧遮不住帅气的前辈。
“前辈你约女孩子出来喝酒,不怕你老婆吃醋啊。”
她倚靠过去,故意调戏男人。
王修任由嘴里的烟自己燃烧却不去吸上一口,他用手托住李觅的肩膀让二人保持一定距离。
李觅躺倒在王修腿上,摇晃手里的酒杯。
榻榻米足够宽敞,否则还真不够李觅闹腾。
房间也只有他们两个,门外推杯换盏之音。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吧。”王修掐灭烟头。
“不嘛不嘛,人家还没醉呢……”她痴痴笑着。
“前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没老婆,这个回答可以吧。”
“嘁”李觅孩子气地抱怨一下,仿佛在埋怨王修敷衍自己。
男人看眼手表,下午五点十分。
“我送你回家,不然社长会以为我把你拐跑了。”
手中摇晃的酒杯透过灯光,李觅倒出杯中的余酒,洒满俏脸,酒水染湿鬓角也沾湿了王修的裤子。
她直瞪瞪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昏黄而旖旎。
“喂,我们去走走好不好。”
她没有再喊前辈。
“向你家的方向走。”
“你真是让人讨厌。”
王修又拿出一根烟,含在嘴迟疑下又放回去了。
“被女人讨厌我已经习惯了,总好过被社长臭骂。”
“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她坚定又直白地说出了心声。
很快,她又恳求。
“我不想回去,求你了。”
王修面无表情,拿起她的外套。
女子黯然神伤。
“喂,后辈,我们还有工作呢,你想偷懒到什么时候。”
李觅欣喜若狂赶紧爬起来鞋子也没穿好就追了上去。
酒馆地方不大,稍显狭窄,不过也给人安心的感觉。酒客们占据了每张桌子,有些人并不认识可大家依旧能坐在一起,天南海北的胡侃。
老板娘将近五十,日夜操劳免不了让她的眉宇有些许憔悴。
“许姐这顿先记上,等明儿拿了钱我送来,今天忘带了。”王修向平日里那样招呼。
老板娘无奈又好气地笑笑“你哪次想着带钱。”
王修大笑“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李觅醉眼朦胧脚下趔趔趄趄,一不小心撞在王修背上。
老板娘对王修挤眉弄眼。
王修一个劲皱眉。
出了酒馆,冷风迎面,李觅浑身激灵立刻跑到墙角呕吐起来。
王修拿着她的外套也不过去,就在旁边等着,抽完一根烟。
“喂,行不行啊。”
“没问题,已经好了,前辈我们快走吧。”
“走?去哪?”
李觅愣愣道“当然是找那两个少女契灵师啊。”
王修又问“你知道去哪找吗。”
李觅指着车站的方向,然后哑口无言。
五个小时了,对方早就不见踪影了去哪找!
她捂住头,懊恼地弄乱头发。
“哎呀都怨我……前辈……”她楚楚可怜地看着王修。
男人对此一点反应也没有,转身就走。
“前辈!你去哪啊!”
男人头也不回道“工作!”
李觅把穿了一半鞋子提好,然后小跑追了上去。
北方初夏的夜晚还有些凉意,二人走了一个小时,李觅昏昏沉沉的头脑也逐渐清醒。
西边还有些许阳光的颜色,天穹笼罩淡淡的黑夜,星辰和地上将将点亮的灯火遥相呼应。
他们在半山腰,这是波尔市的盘龙山公园,波尔市围绕这座大山建造,传闻说这座山下有沉睡的盘龙,不过嘛……这个传闻七岁孩子都不信,因为盘龙山说大不大,说小——它还真小。
相比于波尔市周围的龙垂山山脉而言,盘龙山只能算作小山头,即便如此这个公园也是聊胜于无。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里成为了情侣幽会的地方,每当夜幕来临,总有成对的情侣来山上看星星。
人气虽旺,山顶却是禁地,没人敢闯,因为山顶是教廷的圣堂。
乌托国每个城市都有教廷的圣堂,村镇这样的小地方会设立教会,教廷的影响不局限于乌托国,其他国家也是如此。
这种情况在圣国亚斯更加恐怖,那是教廷的起源之地,也是众多国家默认的世界中心。
圣国亚斯的发达程度位居前列,那里也是世界经济的中心。
整个国家都在教廷掌控当中,圣国亚斯的每任掌权者也是教廷门下的信徒。
盘龙山顶的圣堂并非明令禁止的禁地,那里一道铁丝网都没有甚至大门敞开,然而很少有人敢进入,哪怕是教廷的信徒在没有获得准许的情况也不会擅自进入,只有每周三的晚六点到八点信徒才会聚集圣堂,聆听神的福音。
阿雷亚大陆的众生都坚信世上有神明,因为他们是神的后裔,神用自身的血肉造出了他们,最好的证明就是拥有超脱世俗理解之力的神裔。
教廷,接受神谕遵从神留下的冥冥之意平衡世界从而使得万物和谐,除此之外他们还有协调神裔的职责。
神裔这样的强大力量必然会影响普通人,普通人又占据世界人口的九成,如果有国家用神裔发动战争,全世界都要淹没在战火当中,普通人只能是牺牲品。
这样的事情自然会影响世界的平衡,所以教廷会协调各方国家和制约神裔。
山风吹的有些冷,李觅抱住肩膀,她的短袖外套不足抵抗寒意。
王修脱下那件过时的风衣递过去,李觅勉强挤出笑容,欲拿又止。
“嫌弃啊。”
眼看王修要穿回去了,李觅赶紧从他身上扒下来。
半山腰有处平台,那里就是情侣们看星星的地方,平台的小路用鹅卵石铺成,长凳座椅刚好只够两个人坐,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当初设计建造这里的人是何心思。
长凳零零散散统共十来个,现在时间尚早还有几个空位。
王修“走了一个小时,累了吧,我们过去歇歇脚。”
时间虽然还不晚,没到人最多的时候,可那些恩恩爱爱的小情侣也不少了,瞧他们那火热的样子,耳鬓厮磨直叫人看得浑身鸡皮疙瘩。
李觅偷偷咽下口水“前……前辈,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而且……你年纪也太大了。”
王修脸色有些尴尬,他立刻摆下脸。
“年纪轻轻成天瞎想!你不坐我坐。”
李觅怯生生地选择了另外一个座位。
“前辈,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啊?”
王修翘起二郎腿,烟含在嘴边。
“这里看星星很好吧。”
李觅点头“是啊,感觉离天又近了一步呢。”
“小觅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前边有个小商店,我去买两瓶喝的。”
她会心一笑“前辈,你是去买烟的吧。”
王修挑挑眉头,顺手把烟盒丢进垃圾桶。
“等着啊,别乱跑。”
李觅裹紧风衣俏脸埋在衣服里,胡乱晃荡两腿小腿。
嗯,有他的味道。
味道很刺鼻,阴暗潮湿的环境不可能有好味道,尤其是墙角的老鼠屎更说明了这里的肮脏。
锦绣已经习惯了,裙子弄脏也不在意了,气味刺鼻也不抱怨了,唯独对面那个女人,锦绣无论如何都想揍她一顿。
那居高临下,嚣张鄙夷,咄咄逼人的脸,锦绣真想好好的给她来些彩头。
房间无窗,光线全靠墙上的一盏孤灯,还是暗淡的煤油灯,现如今煤油也要烧完了,火苗时不时跳动。
两张硬板凳,坐的锦绣屁股都要开花了,她看身边的寒酥昏昏欲睡,靠在自己肩头已经流出口水了。
“嗯……锦绣我好饿啊,中午没吃,晚上没吃,肚肚都饿瘪了。”
锦绣恶狠狠对那个皮肤黝黑的女人喊道“喂!我们一五一十都说了,你们什么时候放我们走,就算你们是教廷也没资格这么对待我们!”
女人不理。
锦绣咬牙切齿。
“你是聋子还是哑巴!一句话也不说,你每天祈祷把脑子都搞坏了吧!”
女子有怒气,她不能容忍亵渎神明。
“你嘴巴放干净些。”
“哼,不然呢。”锦绣蔑视挑衅。
女子冷笑“这里是教廷的地盘,我对你做些什么,谁能管得着呢,少女失足摔下山崖一命呜呼也不少见又或者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
寒酥轻轻摇晃锦绣手臂“不要和她吵架,生气是会变丑的。”
锦绣擦去寒酥嘴边的口水。
“小豆丁你再忍忍,出去了请你吃好吃的。”
寒酥憨憨地抱住她“嘿嘿嘿,我要吃的饱饱的,肚子都撑起来的那种。”
“豆丁猪,你早晚会长胖的!”
“要你管!大胸婆。”
没有门的房间终于响起了敲门声。
“祭祀大人要见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