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偏殿
当太子得到军略司报上来的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太子第一个反应是不信,怎么可能?
侯勇是朝廷的威武大将军,位置已经很高了,离封王也只有几步之遥了。
不过依着朝廷的规矩,是不会轻易敕封异姓王的。可是侯勇一门心思支持自己上位,自己上位以后,难道还不能给他封个王么?怎么就这么着急呢?
难道是他自己先做一身王袍,想要试试?这倒有可能!
可是就这么被人从府里搜出来了,这得多不小心?
太子有些茫然无措的抬起头来,看向偏殿内的诸位重臣,“众位,这事该如何处置?”
朝中重臣一时之间,纷纷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李信然和室丰两个人首先就觉的有点不对劲。最开始一个侵占田地的小案子,然后人犯直接死了,矛头直接指向威武大将军府。
搜查威武大将军府,直接牵扯出一个造反的案子,这手段,要多粗糙有多粗糙,要多不对劲就有多不对劲,这事怎么就发展到这个程度了?
与之相反的是,贾尚书则在琢磨着,怎么保下侯勇,这种事情出了,一定要解决问题。
而此时此刻,唯一心里觉的平静,甚至有些看好戏意思的,却是黄韬,黄韬颇想知道,接下来,吴凡又会搞什么事情!
贾尚书有些迫不急待的躬身道,“太子殿下,威武大将军造反,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威武大将军劳苦功高,与封王也只有一步之遥,没有必要造反,也不需要造反!现在从府里搜出来蟒袍,这肯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臣以为,定要捉拿这一干人等,仔细查问这些人,到底是何居心?”
御史中丞程法通沉思片刻方才说道,“禀太子殿下,臣以为,威武大将军府上既然查出了蟒袍,那么这件事就应该继续查下去,如果是威武大将军的,那么就要说明来源!如果是被人栽赃陷害,也要查出为何要栽赃!至于军略司,查案本就是他们的职责,只是此事颇为蹊跷,臣以为,军略司一干人等,应该暂缓调查,并且仔细询问,查明事由!同时,另派人等,审查威武大将军造反一事!”
工部尚书张敬立偷摸瞄了礼部尚书唐颙一眼,唐颙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一时之间,重臣议论纷纷,不过大部分人都倾向于威武大将军造反是假,怀疑有人栽赃陷害,很多人,都倾向是军略司。
太子听完一整圈的议论后,终于点点头,“既然诸位议出来的结果一致,那就如此颁行了吧!着令,刑部,兵部,两部一齐审理威武大将军蟒袍一事!军略司提司吴凡,革职查办,送交刑部会审!军略司一干人等,着革职,下狱,仔细询问!”
太子话音刚落,殿门口一个小太监急忙跑了进来,低声奏禀道,“殿下,威武大将军侯勇觐见!”
太子一愣,看了众位大臣一眼,虚抬了下手,“快请!”
那边小太监刚刚转身跑出去,一身戎装的侯勇就连滚带爬的冲进了偏殿。
一进入偏殿的门口,侯勇就跪倒在地,也不说话,趴在地上就开始哭,嘴里大喊着,“臣有罪,臣有罪!求殿下饶恕臣一家老小,臣愿一死以谢皇恩!”
太子一愣,连忙问道,“侯大将军,快快请起,侯大将军,这有罪一事,从何说起啊?”
“臣今日在军中值更,听家中仆人传信,军略司清查臣的府邸,想来是臣不知道什么时候,犯了过错,故臣,特来请罪!还请看到臣这么多年,任劳任怨的情分上,饶恕臣的家小,臣愿以死谢罪!”
太子连忙从座位上起身,疾走到侯勇身边,双手搀扶起来侯勇,然后说道,“侯大将军,此事只是军略司例行审查,怎谈及获罪!孤已经让军略司将此事转交给刑部和兵部会审,让军略司撤出来,一定会还以你一个清白?”
“清白?”侯勇一愣,心下嘀咕,还真查出事来了?侯勇是听说军略司查到自己府上,料想就是军略司借机在打压自己,但是又不知道军略司为何与自己为敌!
而吴凡,侯勇自认为自己身份隐藏的很好,吴凡应该不知道自己与玄门的关系,应该不会针对自己才对啊!
侯勇眼珠一转,再次跪下道:“殿下,我侯勇绝对是忠心耿耿,只是不知道,军略司以何罪名查臣啊?”
太子一愣,侯勇不知道?
太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说道,“军略司,从大将军府上,搜出一件蟒袍!”
“蟒袍?”这一次,侯勇是真楞了,自己府上,哪来的蟒袍?这不明显是栽赃陷害么?而且自己要蟒袍,还需要自己做么?眼看着陛下身体不行了,太子即将登基,而自己则是太子的铁杆。太子要想坐稳江山,必须依靠自己,那怕真给自己封王,也不是不可能!这个节骨眼,自己要蟒袍干嘛?
朝廷之上的重臣都是人精,刚才侯勇涕泪交流的跑进大殿,又是跪地,又是哭诉的,每一个人信。但现在看侯勇的神色,却是大部分人都信了,这事啊,可能还真是栽赃嫁祸。毕竟侯勇现在的地位,犯不着搞这些事情,一件衣服,能说明啥?
侯勇猛然跪倒在地,“殿下,臣冤枉,臣绝没有造反之心!”
太子冯迎海连忙说道,“侯大将军,侯大将军,孤自然知道你没有造反之心,所以才命人仔细严查此事!”
侯勇咬了咬牙,“臣自当接受朝廷的审查,若臣有罪,臣自当伏法!若清查过后,臣无罪,臣请斩军略司提司,吴凡!”
太子冯迎海一怔,脑子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虞则的说法,还有纳兰察音的影子!
不知道这话答应还是不答应。
按理来说,侯勇站在自己这边上,吴凡根本不愿意支持自己,此事一出,自然该将吴凡处理掉!
可是虞则的话,和纳兰察音的身份,让太子冯迎海有点忌惮。
还有一件事弄不明白的是,此事如果真是吴凡栽赃陷害,那么吴凡为了什么呢?让吴凡当上军略司提司,可是陛下的想法,栽赃陷害侯勇,是不是也有陛下的意思在内?
可是侯勇不也是陛下的爱将么?
想到这里,太子冯迎海不禁一阵头大,他也不敢说死这个话,只好打圆场说道,“此事定还你一个公道,此事查清之后,一干人等,孤定会秉公处理!”
太子冯迎海在这里给自己留了一个口,如果是吴凡给侯勇栽赃嫁祸,那么自己就让吴凡从手底下人推出一个替死鬼,自己给砍了就得了,顺便卖吴凡一个好。
如果不是吴凡搞的事情,自己就直接处理真正的栽赃嫁祸的人,就更好了!
这边自己再给侯勇好好安抚一下,这件事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侯勇一听,眉头微皱,侯勇听出来了,太子这话,是给自己留着余地的!
不过侯勇也有点闹不明白,吴凡针对自己用意何在,只好缓缓起身,躬身行礼道,“谢太子殿下信任!”
太子挥一挥袍袖,“既然如此,孤这就到后殿,将此事通禀给父皇,由父皇定夺!”
诸位大臣一起躬身,送太子冯迎海离开紫宸殿偏殿。
含凉殿
太子冯迎海站在冯远山榻前,静静的禀报着所有情况。
冯迎海此时留了个心眼,没有说出自己对吴凡的处置,只是先说了下情况。
冯迎海听完之后,没有任何说法,只是闭目养神。
良久之后,冯远山才开口道,“知道了!下去吧。”
冯迎海一怔,连忙问道,“父皇,吴凡,不需要处置么?”
冯远山淡然开口道,“处置什么?他是军略司提司,监查军中诸将,本就是份内之事,既然查出威武大将军府藏有蟒袍,让他继续查便是了!”
冯迎海有些惊异,不敢置信的看了眼冯远山,“威武大将军府中并无蟒袍,此事应该是嫁祸!”
冯远山依然没有抬眼,半闭着眼睛,“是不是嫁祸,让军略司查就是了!”
冯迎海连忙说道,“可是父皇,朝中大臣,纷纷指责说就是军略司吴提司嫁祸给威武大将军!再让军略司查,怕是处事不公!”
冯远山慢慢睁开眼,看向冯迎海,“太子,你可知错?”
冯迎海一怔,连忙跪下,“儿臣,儿臣不知!”
冯远山盯着冯迎海,“军略司是内衙,内衙是什么?是直属于我皇家,亲自掌管的衙门,军略司嫁祸,就是我皇家嫁祸!朝臣可以说,你也可以这么说么?”
“军略司查人,代表的就是我皇家的旨意,君说臣有罪,无罪也有罪。君说臣无罪,有罪也无罪!你身为太子,竟然对让朝臣质疑军略司,怎么,你是觉的这江山,坐的太稳了,要松一松么?”
太子一怔,连忙伏地请罪,“父皇,儿臣,儿臣糊涂!”
“哼!”冯远山冷哼了一声,再次闭上眼睛。
冯迎海有些战栗,但又忍不住小心的问道,“但儿臣不明白,为何要查威武大将军!“
冯远山淡然的说道,“滚出去!你要是想不明白,就不要再来见朕!“
冯迎海连忙叩头行礼,然后战战兢兢的走了出去。
冯迎海离开后,冯远山冷哼一声,“这个吴凡,办事这么粗糙,这么操切!“
冯远山眼睛微转,看向旁边站立一直不吭声的刘公公,“去,西苑,斥责吴凡!“
刘公公连忙躬身,“老奴遵旨!只是,陛下,斥责他什么?“
冯远山一怔,琢磨了半天,叹了口气,“算了,本来就是朕强行将他们夫妻从南海征调回来,就算这事办的太操切,朕去斥责他,也不会当回事!就给他传句话,做事,别那么难看!“
刘公公连忙躬身,“遵旨!“
说完,刘公公起身,倒退离开了殿中!
冯远山不满的嘟囔一声,“这老东西!“
紫宸殿,偏殿,小间
太子冯迎海在屋子内一圈一圈的踱着步,正转悠的时候,小间门扉轻响,胡庸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殿下,胡庸求见!“
太子冯迎海连忙出声道,“先生,快请进!“
听到冯迎海的话,胡斐直接推门进来,先是跟冯迎海见礼,然后就问道,“殿下,急招老朽入宫,是有什么事?“
冯迎海长叹了一口气,急忙将事情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
胡庸听了一遍之后,沉吟不语,仔细的琢磨着前前后后。
良久,胡庸才开口道,“殿下,吴凡此举,可能来自陛下的意思!“
冯迎海点头,“虽然不敢置信,但孤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但是孤不明白,父皇,为何对威武大将军下手?“
胡庸有些犹豫,然后不确定的开口道,“陛下可能是想剪除殿下的羽翼!“
“剪除孤的羽翼?“冯迎海有些愕然!
胡庸继续说道,“殿下,可还记得,老朽曾经说过,陛下可能身体并不严重?“
冯迎海有些谨慎的点了点头。
“陛下大概是想借机看看,手底下这些朝臣,到底心向何方,又有多大势力!“
冯迎海一惊,“先生,你的意思是说,陛下想换储?“
胡庸有些缓慢的摇头,“殿下,换储不至于,但陛下根本不会禅让,而殿下你的势力过大,大到了影响皇位的稳固!所以陛下,自然需要剪除一番殿下的势力,让殿下安安心心的夺嫡!“
“安心夺嫡?“冯迎海有些不明所以。
“夺嫡,是朝争,是争夺朝中的各方势力,是文斗!不能借助他国势力,也不能借助朝堂之外的势力!如果是朝堂之外的势力参与进来,这夺嫡之争,比的是什么?“
听到此话,冯迎海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父皇允许我兄弟夺嫡之争,但不能动用军队谋反,也不能动用朝堂之外的势力,只能在朝堂之上,利用朝争较量!“
“而这吴凡,恐怕就是用来防卫朝堂之外势力的!“胡庸接着说道。
冯迎海有些纳闷,“可是威武大将军,不也是朝堂之中的大臣么?“
胡庸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冯迎海,但什么话也没说。
冯迎海砸吧下嘴,又小声的问了一句,“这件事,父皇是怎么发现的?“
胡庸叹了口气,“看来我们都小看了军略司,掌管天下军情,监察军中诸将,看来这军略司,做的很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