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一行人继续南下,很快便抵达了涼南城。涼南城处于盆地之中,地势低洼,水土丰沃,人们的生活十分富足。
几百年来这里一直不乏人们居住,而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让这里少有饥荒,四周高中间低的地形又使得这里常常汇聚人口,贸易发达、交通便利,却很不利于建设要塞,很少成为兵家争斗的目标。
这种情况就让涼南的人们很少担忧兵荒马乱带来的灾难,而能够用更多时间劳作、歇息,以及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
涼南人手艺并不算最精巧的,但是他们有很多时间可以用来打磨。
这里的刀具厨具十分出名,从菜刀到锅铲,应有尽有;而另一方面,这里的人们也很喜欢雕刻,木雕、石雕园林星罗棋布,分散在涼南地区的许多角落。
涼南的雕刻大多并不十分巨大,但更注重雕刻本身的姿态、神情。他们大量地创作了人形雕刻用来放置在家族的墓地,或是用来纪念逝去的先人;也有的是他们所崇拜信仰的神明,例如水神山神,乃至各种兽首人身的动物神。
涼南地区的各个城市、村落,往往都会有一个墓冢丘。他们会选择村落附近一处较高的山丘作为指定的埋葬地点,将上面的杂草树木修整干净,再将逝去的人们都下葬到这一片山丘上,远远看去一片片碑林就像一丛丛尖刺插在山头上一样。
在埋葬死人的时候,涼南人会给他们一起埋入一些小石雕,作为他们死后世界的奴仆。
涼南省出身的诗人王煜堇(180-239,涼南省疆丰市人,字焕芳)曾在《孤泪江边》一诗中如此描绘这些墓冢丘:
一道长空北鸟啾,孤江难当半边秋。(当,通“挡”)
举目忽见万人影,疑是先人访古丘。
碑林文化的盛行,可见一斑。对于外地人来说,突然见到这万千墓碑,有时候是十分瘆人的。如果是在夜晚抵达,就更是如此。
在惨淡的月光下,无数个古老的石碑密密麻麻立在一起——还好当时的人们没有恐怖片。
吕稚名在当年刚开始旅行的时候经过这里,也吓了一跳。但是很快,他又被这些碑林中所包含的人文情怀所打动。
每一座墓碑上都镌刻着死者的生平,这一点和其他地方一样;但是由于他们是同一个家族埋葬在一起,因此通过前后的墓碑碑文,还能够将整个家族的历史串联起来,读起来及有趣味,又让人不由得感叹历史沧桑。
如果看到有几个人是以类似的方法去世,就更让人惊叹历史不断重复的性质,不由得产生一些宿命论的悲叹了。
再加上当地人酷爱石雕,有时候会在死者的墓碑上浮雕出他/她的模样;那些人的表情各不一样,但都十分传神,有的喜笑颜开,体态丰腴,一看就是一个心宽体胖的人;有的眉头紧锁,身材高大,还有些驼背;搭配着这些形象,一个个人物的故事都变得更为鲜活,好似他们音容宛在,不曾离去。
而那些雕像已经被风雨洗刷打磨得看不清楚的古人,他们自己也像这雕像和碑文一样,逐渐为世人所淡忘,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