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罗裳尚且月搁浅
连命都是注定孤独的，那还有什么可怕的？死有的时候并不是最让人恐惧，最让人心寒的是摄人的孤独和无能为力的无助。世人，却终究不懂，无情却有情的哀凉。
大漠之上，本该草木不生，却难得有一处幽静清凉的断壁，风景如画下却是万丈深渊。无情崖，开满了多情的花，一株株美的不似真实的芍药，满树争艳的荼靡，还有那大朵大朵斗艳的缅栀，香满天下也不过如此。沈星璃感觉像是在梦境一般，就算是中州恐怕也难找出这样美不胜收的地方，几日来被风沙模糊了的笑容，又重新绽放在她白如凝脂般的俏丽面容上。
看着沈星璃忘情的开怀的在花丛中舞着，开心的笑着，一直眉头紧锁的慕容灏熙也不觉露出了笑颜，她的俏皮她的灵动，都让他根本无法忘怀，只一眼就深陷。在日后无数黑暗的血腥的岁月里，这记忆就像是一股清泉，支撑着在场的所有人，而也就是今天，他在不远处愣愣的看着，而他的贴身侍卫竟然也掩不住内心的惊讶。
皇甫连城走近那个在花中舞蹈的女孩儿，竟然避过一旁的慕容灏熙，突然抓住沈星璃的胳膊，突如其来的疼痛，沈星璃不觉低呼，怒眼一抬，却撞进一个满是深情眼眸。她看着皇甫连城，有些奇怪他眼中的那片迷蒙，却还是道：“这……你便是连城公子吧？”
像是惊醒一般，皇甫连城突然又放开了沈星璃，愣了许久，又看向有些不满的慕容灏熙和一脸不知所以然的陆鸿铭，一笑道：“在下皇甫连城。”看向沈星璃道：“刚才冒犯姑娘了。”
沈星璃撇撇嘴，就算是道歉口气也是那么高高在上，不过看到慕容灏熙有些不太高兴，笑了笑道：“恐怕是认错人了吧。今日公子邀约，不知对当下可是有了主意？”
慕容灏熙也收敛了怒气，道：“如今西北日后格局，虽不能说只靠敦煌，却也在这个重要的位置。”
皇甫连城看了看收了笑容的沈星璃，俊俏的脸上，还留着刚刚的红晕，煞是好看。又看向慕容灏熙，刚才他的怒气他感受到了，看来美好的事物，所有人都想拥有。想至此突然一笑道：“轩王，连城只想问你一句，为了天下，是否真的可以抛弃一切，放弃一切？”
沈星璃听着这个问题，感觉心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这个问题，她也曾想好好问问他，为了天下他是否可以无情无爱，像慕容风鸣一样，任何人都可以舍弃。皇甫连城注意到了沈星璃脸上的变化，而慕容灏熙依旧淡然的看着他，同样一笑道：“江山如画，任谁会舍弃？但看这要舍弃的是什么，本王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慕容灏熙没有注意到沈星璃眼眸缓缓垂下，企图遮住那一闪而过的哀伤。皇甫连城看着沈星璃努力强装的笑容，突然有些想逃离，他怕他再问下去，伤害的只能是她。话锋一转道：“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就看这个买卖值不值得了。我知道王爷需要的是不仅平定回鹘，更要将赤鹰收复在自己手中，然后凯旋回朝，三枚凤凰令，权倾朝野的不会是陆无山了，既然陆将军能一同前来，说明他选择了背叛他父亲。”看着陆鸿铭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又道：“若不是回鹘和陆无山的交易，恐怕现在王爷就可以回朝了，若是两军真的交战，不仅有可能凤凰令旁落他人，就连帝都你都回不去。所以……其实我不管提出什么要求，王爷都会深思熟虑的是吗？”
慕容灏熙第一次感到一股力量压迫着自己，本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中，却没想到他能看自己看的如此通透，看来自己的历练还是不够。虽然心中不服，却不失礼道：“那本王静候你得佳音了。”
沈星璃抬头看向皇甫连城，对着阳光，他笑的邪魅之至，如此男子，让她感觉很不安全，他那个问题，还有那些眼神，都让沈星璃第一次觉得好象一切都开始偏离原来的轨迹。
虽然与皇甫连城有了一些“默契”，但是慕容灏熙依旧不敢放松，看着更加忙碌的慕容灏熙，沈星璃黯然转身，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这一刻他离她好远，耳边回响起在无情崖两人的对话。交易，筹码，不禁微微泛开一丝苦笑，她好像明白为什么哥哥并不情愿自己和慕容灏熙在一起。虽然一起长大，但是今天她才发现，自己其实根本就不了解他，看不透他淡漠的外表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情愫。
“王妃好像不太开心。”陆鸿铭看着迎风而站的沈星璃，那样弱小的身躯，仿佛一瞬间就要被黄沙吞没。
沈星璃不去看他，一笑道：“不要叫我王妃，既然轩王能说服你以国为重，那么你也该知道其实我只是用这个头衔让自己的随军冠冕堂皇点而已。”
陆鸿铭不知道为什么沈星璃语气中透出那般的哀伤，不禁道：“莫要怪王爷，这些天实在是军中事物太繁忙，况且父亲……”
沈星璃莞尔一笑道：“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什么，我为王爷效力，你我也不必这样。而我……哪有什么资格怪他呢？”侧头问陆鸿铭道：“若是有一天我成了王爷的绊脚石，你会杀了我吗？”陆鸿铭一愣，没想到沈星璃这样问，他既然选择了以国家为重，也认定了只有轩王能担起中州，他便会尽心辅佐。沈星璃突然笑了笑道：“我只是想说……若是有一天真的成了那样，就别犹豫举起你手中的利剑。”
陆鸿铭看着这个绝色女子，她的哀伤，那么的强烈，孤独无助的抱紧她自己。这一夜，陆鸿铭就是这样陪着她，看着她眼眸呆呆地望着天际，没有眼泪，也没有微笑，就是那样面无表情，仿佛一尊塑像。
多年以后陆鸿铭还不禁会想起，或许从那一刻起，她的心就已经出现裂痕了。
清晨两封密函几乎同时到达慕容灏熙的手中，他依旧漠然的看着，直到信滑落到桌面，陆鸿铭知道其中一封应该是中州的，而另一封是敦煌使者送来的，想必是皇甫连城想好条件了。
慕容灏熙突然提剑冲出了大帐，陆鸿铭疑惑的看了一眼两封信，眼中有着掩藏不住的震惊，也追着慕容灏熙出帐。军营后的空地上，他看到慕容灏熙隐忍着的怒火，忙上前道：“轩王……您看这件事情？”
“不，不要告诉她。”慕容灏熙打断陆鸿铭的话。
陆鸿铭摇摇头道：“逃不开的，皇甫连城只给了我们三天时间，而且中州那边……那个玲貅郡主，可是金陵王的独女，四皇子给您争取来的婚事，对未来对抗太子那是大有好处。”
慕容灏熙苦笑的看着手中的剑，他笑他们根本就不懂自己对沈星璃的感情，而就连老轩王也在心中极力促成这门婚事，她若是知道了恐怕……他不敢想，若是闹起来，也许之前的一切就都白费了，他多么不甘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