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曲幽明两盏茶
慕容灏熙坚定道:“如同您对母妃。还记得您说过,男人可以多情,但是心一旦给了一个人,就再也容不下它人,多情亦无情,就算是最后儿子什么也没得到,儿子的心里也再也放不下别人。”
皇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慕容灏熙,不置可否道:“你并不像朕。”看着慕容灏熙有些疑惑,又道:“你像你皇爷爷,执念太重,会伤人伤己。这辈子朕没有什么遗憾的了,只因为能与你母妃相识相知相守,可若是当年你母妃不选择朕,不入这深深宫苑,朕也必定不强求,在朕看来……咳咳……这皇城就像是个囚牢,朕被困的好累,若是……若是你母妃不愿,朕又哪舍得……咳咳……舍得将她也困在这个不快乐的地方。你母妃临走前……临走前和朕说,让朕放你离开中州,快意江湖。可是……可是朕说过只愿我们的孩子继承大统……呵呵……咳咳,其实朕也是死脑筋,帝王……咳咳……放下太难。”
慕容灏熙又岂会不明白帝王家的无奈,道:“母妃不会知道,她的离开,让我坚定了复仇的信念,况且我想给她最好的一切,我想让她同儿子一样受天下敬仰。若是儿子不争取,母妃的灵位恐怕也会被皇后拿出宗籍吧。这一切都不容我有一丝一毫的放弃。”
皇上不再说什么,将手上的玉扳指脱下来递给慕容灏熙道:“玉玺和龙佩都在洛阳,乌衣门见到这个扳指就会明白的,斩枫自当护你周全。若是有一日大业已成,莫要忘记了秋家的忠诚,若是有一日真的可以君临天下,为宸儿……多付出些吧。”
慕容灏熙接过玉扳指,看着皇上疲惫的闭上眼,跪地叩安,转身,却没见到皇上眼角的一行清泪。他太累了,却不知道今天这样的决定是不是真的正确,慕容灏熙这一去,就必定卷进往后的纷争,手中有了筹码,就会显在明处,这何尝不是一种催命的危险呢?
养心殿外,清清冷冷,天灰的阴暗,再也没有往日的心旷神怡,乌云密布,黑漆漆的云压抑着慕容灏熙的心,手中紧紧握着那枚扳指,这将是天下权利的象征,此刻却沉重的想要放手。
想要的越多,失去的就越多……一开始,其实我们都已经失去了一些,往后还会失去更多,回望那黄金宝座,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真的有那么诱惑吗?
后悔吗?不知道……却只知道除了继续走下去以外,慕容灏熙能做的就是活下去,赢到一个旖旎未来。
天渐渐有了入冬的征兆,随着皇甫连城的公务繁忙,沈星璃察觉到帝都形势的严峻,寒气瑟瑟地吹拂在沈星璃娇嫩的面容上,打地生疼。
“何时才知道爱惜自己?”不知何时皇甫连城已将她身子转向他自己,背对着风,沈星璃感觉好受了许多。
“怕是扰了你公务,想是去煮点果茶暖胃,却出神儿了。”沈星璃感受着他口中的呵气在空中变成淡淡水雾,暖意环绕。
皇甫连城笑着摇摇头,“恐怕你也是知道,如今帝都太子党和七爷党分化已经越来越严重,慕容煜梵本无心皇位,但和太子结下多年的仇恨必须要报,所以除却八皇子以外,四皇子这个大将军已然倒戈,太子爷那里本以为只是些庸碌的皇子辈们,却还忽略了一个人。”
“谁?”沈星璃下意识地问道。
“九皇子……”
“慕容少渊?”沈星璃脑海中闪现出那个素来羸弱的少年的身影,“他比我还要小上一岁,母妃的地位又极低,难道……”
皇甫连城携着沈星璃进了内殿,取来案上的折子,“若是你知道他母亲的身份,可能也就会明白一二分。”
沈星璃只是隐约记得,那是个极其妖冶的女人,舞跳的极好,太后却认为那些狐媚子功夫是要误国的,皇上醉酒后临幸过一次,就被搁浅了,直到产下九皇子慕容少渊,“她竟然是苗疆的圣女?可是……圣女素来不能嫁人的,若是嫁人生子,是要被活活烧死的。”
“女子动情容易的很,当初她千里迢迢到了帝都,却没有想到一切都是这样的结果吧。”
沈星璃突然有些感伤,“你说的对,这个男权的天下中,女子不过是依附于男人的浮萍,一荣俱荣,可能有无限富贵,可那般的男子也多薄情,起初的美好,不过是谁先动情谁先死罢了……”就算怨恨能又怎样?这一生已经注定了这样,为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做着牺牲。
皇甫连城下意识地将沈星璃拥入怀中,温热的气息弥漫在两人身侧,“忘记帝都,忘记他好不好?你只要记得我会……会宠爱你一辈子,玲珑在这敦煌没有人可以欺负你半分。”
就是这句誓言,沈星璃深深地铭记了一辈子,她心动了,因为只有在他面前她不用去想那些烦扰的俗事,毋庸置疑他的保护让她开始慢慢接受并且深陷。然而也是这句誓言,在不久的将来,却预示着更残忍的伤痛。“连城,你不会负我是吗?”
皇甫连城身子一紧,低头看着沈星璃的面容,俯下唇来,恍惚间呢喃着,“这一次我定会护你周全。”
若是不在情动处,若是她能够无情无爱,也许她那时候就该明白,在这个世界中,没有绝对的深爱,一切的深情都会附加上这样那样的故事。就连她以为能永远的慕容灏熙,最后给她的不过是一个没有再见的夜晚。绵延千里的道别,黄沙将两人永远隔开,若是今生你不入西北,我亦不去留恋帝都过往,安安静静地待在皇甫连城身边,也许一切都会不同。
也许我真的可以幸福一辈子。
再往后的岁月中,沈星璃才明白,装傻有时候也是一种福气。不聪明,就不会看穿欺骗,就不会知道那些伤人的谎言……
皇甫子溯难得一天无所事事,楼兰的月止王子到来,敦煌中人都忙着迎接事宜,课业自也就停了一天。沈星璃打理着花花草草,看着皇甫子溯像是个影子一样,一直跟着自己,不禁好笑,“子溯今天难得清闲,只是看着我打理这些吗?”
“正好不用听夫子唠叨,还是姐姐这里最惬意。”
与皇甫子溯并肩走在花园中,“今日这月止王子进城,你可是去迎接了?”
“姐姐,你可不知,这拓拔月止的排场好大,竟然是坐着软轿入敦煌,百官亲迎,他倒是直到到了三宫前的北禁门才屈尊下轿,我老远看着,竟然是个比女子还娇弱上几分的病公子,就连和父亲的寒暄时,都不时的咳嗽。年纪轻轻倒是个药罐子。”
沈星璃也是些许疑惑,听说这个拓拔月止在武功上的造诣很深,耍的一把好剑,“许是旅途劳顿吧,况且敦煌风沙大……”
“那就算娇弱如姐姐这般,倒也没见您弱不经风……还有他身边那个长胡子的老头,听着好像是他的师傅,父亲倒是恭敬有加的。”皇甫子溯对此深表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