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断剑落花空自怜
“慕容祈岚借兵给我们，还不是慕容灏熙授意吗？所以无所谓是去找谁，不过星儿……难道这么久你就没想到要回去看看？”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中州该是我的故乡，或许我应该回去，但是于那里，我心中又是有着一份害怕，月止只要你和子溯没有事情就好，剩下的我都听你的。”
“好。”拓拔月止温柔地将她搂在怀中，在她耳边喃喃道：“星儿，为我唱一支歌吧，我想听。”
沈星璃笑笑，此刻他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眷恋着自己，只是这眷恋让她心疼。没有古筝，没有琵琶，沈星璃只能清唱。拓拔月止轻轻松开她，含着笑意等待她轻启朱唇。
繁华落尽世事本无情，美人一笑顾盼两不语。
听雨楼上花洒谁无心，只叫相思幻化成别离。
闺中小姐砚沾笔，泼墨画中独清静。
一手行书体，两点樱花雨，兰亭当年谁倾心？
门前溪水尚能西，凭栏独望似娉婷。
三笑那回忆，四合空哀曲，君可回头望故里。
千军万马踏沙远征去，小女子对镜梳妆作序。
火红喜帕手里拿如意，血染疆场为卿染嫁衣。
昨日潇洒今孤坟谁记，功拜王侯金碧戴珠玉。
十年茅屋十年檀木楹，富贵荣华不抵君真心。
青青芳草，幽蓝天际，一片痴情轮回等珍惜。
帝都让她想到的只能是那高高在上的皇位，和虽然辉煌却如同囚笼一般的宫廷。千古年来百般厮杀，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富贵，可以大权在握，可以不必看他人脸色。可是……除却这些呢？还有什么可以蛊惑人内心的欲望？
月止，你可知道我不愿意回去，并不是和你们一起并肩作战，我害怕的是，硝烟过后，我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全身而退。那个地方，经历千万年的沧桑，内里都是可怖的现实，而那样的生活并没有比现在好到哪里。
在沈星璃修养的这几个月中，楼兰竟然成了一座空城，看来拓拔月止真的决定要去中州，楼兰人口本就少，从前也多是些零散部落拼凑的，如今壮丁都去打仗，出了楼兰她们也倒是能自己养活。入了六月的天儿，日头也高了起来。
“姐姐还有三天我们就启程了，可还需要收拾些什么？”皇甫子溯现在和拓拔月止轮流照顾沈星璃。
沈星璃将最后一件衣衫叠进包袱里，“没有什么要带的，况且如今的中州正处战火，我穿女装倒是不方便了，就让穆朔给我弄了几套男装。”
“嗯……姐姐，现在慕容灏熙在宁州，我们快马而行，一天多就到了。”皇甫子溯好像有些犹豫。“月止决定帮他得天下，但是这之后呢？这之后……他是不是会把你带走？”
沈星璃默默垂下眼睑，宁州？呵呵原来我们靠的这么近，心中却不禁泛了酸涩。“以后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只是我是不愿意的，宫院深深，我虽然不是宫中之人，却也从小看了那后宫中的人情冷暖，女人之间的斗争，竟然是为了那君王的眷宠和母仪天下的后位，而我以后期待的是一个家，却不是一座华丽却空荡的大屋子。”微微一叹，“我矫情这些，只因为我执着唯一。”
“姐姐还是爱他的吧？所以你才无法接受月止。”皇甫子溯若有所思。
沈星璃一愣，爱？经历了这么多，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到底什么才是爱。“于他我已经不想去想太多，顺其自然吧，何况就算我不愿，到时候却有可能由不得我。而于月止，我是不敢动心的，我的到来已经让你们陷入危险，却万万也不能再让你们陪着我一起在这乱世中漂泊，你们有你们的抱负，就算月止愿意为我放弃天下，可是我心中却不能不内疚，若是带着歉意过一辈子，我和月止便都不会快乐。”
皇甫子溯握紧沈星璃的手，她勉强的笑容，她的无奈，都被他看在眼里，那一刻他暗自在心中发誓，他要为她撑起一片天。
离开的那一天，天有些阴沉，像是憋了一场雨，但始终没有落下。沈星璃上马再次回望这片留下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被磨灭的伤痕的地方，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荒凉混着记忆，伤痛，眼泪和鲜血将会被黄沙掩埋，千百年后，谁还会记得？
微微苦笑，本想着终于要离开了，心中却有些酸涩。拓拔月止打马上前和她并肩。“离开了，就不要再想了。”如今的沈星璃一身长衫，头发高高绾起做了个髻，俏丽的面容，俨然一个富家小公子。只是那眼神却让拓拔月止不禁心疼，她该是快乐的，如今却伤痕累累。
“我知道，只是有些感怀命运罢了，我常在想如果，可是世上本就没有所谓的如果，岁月在往前前行，而我们永远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就只能这样被动的接受着，不过久了也就习惯了。”沈星璃纤纤玉指抚过左肩上的伤口，轻微的触碰还是会痛。还好，痛，就放下了，但是却无法忘记，因为伤痕犹在，刺痛着曾经的伤害。
沈星璃再一次回望身后已经渐行渐远的漠北，心中滑过一丝清凉，嘴角却扯出一个释怀的笑容，最后一滴泪，留给最后的送别。
她没有想到这绵延千里的道别，竟然这么久，竟然这么难以忘却。这一别竟然是永远。
回鹘，敦煌，楼兰……再往后沈星璃的生活中，渐渐变的模糊，只是偶尔抚琴时还隐约记得她为他哼唱的调调，她为他歌声悠扬。
永别，漠北塞上。
“过了前面的林子就能看到宁州城了。”穆朔快马回禀道。沈星璃也终于感觉到一丝久违的乡景，虽然宁州靠近漠北，但毕竟是中州的领地。宁州是慕容灏熙从慕容风鸣手中夺来的，战况激烈，僵持了三天才分出结果，入城第一天慕容灏熙就将慕容风鸣的府邸给烧了个精光，沈星璃听着皇甫子溯的话，不禁好笑，这般倒真像是个孩子了。“轩王已经在城中等候。”
拓拔月止对穆朔微微点头，又看向沈星璃。“军队不入宁城，就驻扎在此，三路将军留在这里，我们几个进城就可以。”
沈星璃点点头又看向温梦柯道：“夫子，是要留下还是随我们一同？”
温梦柯捋了捋胡子道：“自然同去。”
拓拔月止微叹，沈星璃还是怀疑他们和慕容灏熙有什么交易瞒着她，看向皇甫子溯，见他对自己点点头，也只好放下心来。
城门打开，沈星璃却不觉放慢了速度，拓拔月止微微一笑，像是鼓励一般，沈星璃沉默些许，才夹了一下马肚子，迎着那在城门下等候的人。
慕容灏熙看着未施脂粉的沈星璃，虽然在大漠，却依然肤若凝脂，光彩照人，一身长衫，更显得秀丽飒爽。她翻身下马，单膝在他面前跪下。“拜见轩王爷。”
慕容灏熙不禁微微皱眉，听出她口气中刻意的恭敬，想要扶起她，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闪躲开。“宸儿，可还安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