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何此韶华情可抛
看着追笑有些为难，息茶也不禁皱了眉头，“不过什么？本宫恕你无罪。”
“不过按着奴婢的家世，去年也是该进宫的，按着年龄该是轮着奴婢的孪生姐姐，只是姐姐已经心有情郎，奴婢便趁着帝恩，提前入了宫。”
沈星璃渐渐缓了神色，转身看向铜镜，镜中是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刚刚的蹙眉让那眉笔倾斜，倒是让细柳眉添了一份飒爽之色，不显得如从前娇弱。沈星璃微微苦笑，“息茶，瞧着倒是不错，这边拟对着这边吧。”沈星璃轻轻闭上眼，不再说话，感受着眉笔在眉间划过，不着痕迹地攥紧袖角。
为了让她进宫，早在天下初定，他就开始着手准备了，好像只是等着她一步步走近这个他设下的圈套，手心的冷汗攥湿了袖角。
沈星璃本着想先去慈宁宫，却在离开前迎来了永寿宫的第一个客人。一袭桃色长裙，端正的妆容，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意，沈星璃有些惊讶她的变化，依稀还记得那个在大街上义正言辞的女子，还有那双在大婚时坚强却哀伤的眼神，收了回忆，沈星璃释怀地一笑，“好久不见。还好吗？”
陆澄樱看着沈星璃摒退左右，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见……瘦了，也黑了。”
沈星璃坐下，轻笑道：“你也变了不少……成熟了，在四王爷府……哦不，现在应该改口叫贤亲王府过的好吗？”
陆澄樱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笑着，“说句话，从大婚以后不久，帝都就风云变幻，后来因着一些事情吧，也是王爷本就不信任我，所以……皇上登基后，我们虽然住在同一座府邸，可是府邸更大了，更华丽了，也……也更不着一面了。”
沈星璃想要安慰什么，却话到嘴边又无法启齿，只能一笑，“澄樱，这些年在外面，你恐怕也多少听说了我的事情，经历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如今现在在这里，这个我从前根本不愿踏足的金碧皇宫中，我好想突然懂了。”眸中深邃，莞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楚，有苦楚就会有快乐，最无情的人，恰恰是因为经历过撕心裂肺的情感。”
“其实我也没有大家想的那么脆弱不是吗？”陆澄樱浅笑着看着沈星璃，“不是所有人一辈子都可以幸福的，不快乐的人生就当自己运气不够，不妒不恨，不怒不怨，久了……也就习惯了。”沈星璃听着陆澄樱娓娓道来的话，就像是什么东西一般敲击着她的心，习惯……习惯受伤，就不会觉得痛了是吗？陆澄樱看向她，许久才问道：“若是我没有猜错……你并不是因为他才回来的是吗？也许有些大不敬，但是这些年我虽然不得宠，却也常会伴在宫中，看着他，如何彻夜留宿养心殿，如何魄力贤德的治理国家，他的确是个好……皇帝。”
沈星璃不露痕迹地心下一紧，嘴角却扯了一个笑容出来，“大綦开国的君王，我从小与他一同长大，这些我又怎会不知道。我只是……不希望被逼迫而已。”侧过眉目像是羞涩一般，眼中却闪过一丝无人察觉地精明，转而又道：“既来之则安之，日后如何我无法决定，只是希望在我还未想通前他莫要逼迫我就好。”
陆澄樱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星璃，你太优秀了，可是莫要忘了你同样是女人，外面的风景再好，却终究会累，会需要一个安靠的港湾。”
沈星璃笑了笑不作答，又扯了几句，就因着时辰缘由请退了陆澄樱。独自走进内室，坐在床边，手心又起了一层冷汗，沈星璃只觉得这深宫就像是慕容灏熙给自己下的一个陷阱，如陷入沼泽般越是针扎陷得越深，因着有了追笑的事情，所以沈星璃在看到陆澄樱的时候也非真非假的说了一些话，她如果真的将这些话告诉慕容灏熙，也不会引起他的怀疑，让他以为自己还是青睐于他，却只是因为他的手段而不肯回到他身边，希望她说的她厌恶逼迫，他能听进去，也好利用他给自己出的局，反攻回去。
从前她与他对弈，从未赢过，就算在努力，他总是技高一筹，反而每每事后想来他总是先示弱，然后在别人最放松的时候，反咬别人一口，有时候这一口会是大伤口，有时候这一口就是夺命。老轩王曾经说他的棋风太邪，本是君子间的聊玩，若是日后他也是这般做人的话，恐怕……伤人伤己。
沈星璃不禁一笑，棋如人性，何德，何义，何洒脱。
绛红的拖地长袍，明黄的金丝绣凤穿牡丹，狐绒围巾衬着那肤若凝脂的绝色倾城，内着深紫色宫装，束带将纤腰显得更妩媚动人，妆容淡淡，却有着一种不容窥探的清傲，朱唇不点则滢透，皇贵妃的华冠在发间琉璃的映衬下显得更雍容。
沈星璃微微抬头，缓缓走到上席前，单膝跪地盈盈一拜，“臣妾给皇上，太后请安，皇上万岁，太后千福。”她甚至可以听见周围的人倒吸冷气的声音，微微上扬嘴角。这样的跪拜在第一次的大拜中算是真的失礼，可是此刻大家愣住的是，后宫佳丽三千无不着了并不厚实的衣物，只为那香肩或是胸前一抹的若有似无博得皇上青睐，但与着沈星璃比之却都仿佛失了颜色，论着容貌，她并不一定比宓芫曦出彩，论着身世高贵不过是借着从前皇上封得郡主身份，相比这些从小大官王侯家长大的千金来说，自不是血统淳厚。可是现在的她虽然低眉恭敬地说着吉祥话，却更像是一个女将军一般，巾帼之姿，颦笑间六宫粉黛无颜色，所有人都记住了这一刻的她。
高贵傲然的笑容，万物在她身边都显得黯淡，这一刻她更像是一只接受众生膜拜的女王。
慕容灏熙最先回过神来，一笑，“朕的宸儿定当是世间最美的女子。”
沈星璃被从座位上起身地慕容灏熙虚扶了一下，顺势而起，莞尔。“皇上谬赞了。”随着慕容灏熙坐倒他下首地位置，只对一旁看向她的宓芫曦一笑。从她眼中读出的担忧，让沈星璃心中一暖，这一天下来所有人都仿佛在算计自己一般，只有那担忧的眼神，她知道是由心而出。
“贵妃姐姐和妤妹妹倒是姐妹情深呐。”沈星璃看向另一侧的金玲貅，本该是秀丽的女子却因着刻意的浓妆，显得刻薄反而让人不喜。
“良妃这话倒像是在责怪本宫冷落了其它姐妹可是？本宫不是圣人，对于喜欢的人自然会多几分关心，但也并不会对别的不好，本来是想着今儿让息茶送些薄礼算是本宫给各宫的见面礼，但因着良妃住的宫殿离着这园子有些路程，倒是没有来得及，不若本宫让人去取给良妃送到可好？”沈星璃微微笑着对金玲貅说道。
“你……不过是仗着以前郡主的身份，还有先帝……”金玲貅竟然气极出口说了大不敬的话。
沈星璃只是淡淡拿起桌前的酒盅，清冽地酒香沾湿了朱唇，辛辣之气入喉，沈星璃嘴角划过一丝冷笑。上座的太皇太后发话，“良妃，注意你的言辞，莫不要说宸儿现在是贵妃，就是不是先帝又是你可以说三道四的吗？禁足三个月，好好想想，闭门思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