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侧一张长凳坐有三位黄衣男子,三人见得彭向东踏柱而上后,轻声耳语几句,皆站立起身,朝彭向东走来。
听得脚步声,彭向东眼睛微睁,神情冷峻。
三人在两步外站定,几人皆穿黄色衣袍,已是深秋,几人居然穿着短打,浑身肌肉鼓鼓囊囊的,将本就贴身的短打撑得几欲炸裂。
中间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男子,面色蜡黄,他朝彭向东抱了个拳,彭向东拱手回礼,男子说到:“鄙人陈达山,左边这是我二弟吴岳,边这位是我三弟李归山,我们三人别号三山兄弟,在岔县外组了个三山会,讨点辛苦吃食,此番见朋友道法高绝,又是本县人氏,此次我等远行,多个朋友多条路,是以特来结交一番,还望莫要闲我等兄弟粗鄙。”
陈达山言语间不亢不卑,达练世故,饶是彭向东不喜随意结交这等江湖侠客,也不得不起身道:“在下彭向东,见过三山会的三朋友。”
他没听过三山会的名头,这并不意外,岔县地处三江汇聚之地,自古岔县人就在河里讨吃食,如今岔县近百万人,近半人的活计都与河运息息相关,而这些掌管船运的帮派艚帮更新换代迅捷,一批批冒出来又一批批浮沉不见。
“可是前些时日在空艇上斩了王鬼鬼的彭向东?”一旁的吴岳急忙道,他长相与李归山一般,皆是脸膛黝黑满脸络腮胡的模样。
“我等六人同上,方才格杀此人,”彭向东后来才知道,那姓王的江湖人称王鬼鬼。
吴岳一拍脑门激动道:“彭兄有所不知,那王鬼鬼前年劫了我三山会一艘货船,他这个挨千刀的,劫货就算了,除了当场被杀的几个儿郎,剩下的儿郎们知道不是对手只能认输,让王鬼鬼拿走货船,放他们坐小船离开,可是,他居然把我们儿郎杀了个干净,除了有两个潜到河水深处侥幸逃脱,十几个儿郎都被杀了!这狗日的也有今天!”
“二哥,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次他折在彭兄弟手上,也算罪有应得,”李归山出声道。
陈达山语气有了些客气,他道:“原来是近来本县威名远扬的彭大人,此次有幸遇见,甚是高兴,也帮我们三山会报了仇出了气,三弟,把酒菜拿出来,我们请彭大人吃杯酒!”
“彭大人?”吴岳有些摸不着头脑。
“彭大人早被朝廷册封了连山尉军阶,位比八品,没大没小,叫你平日多关注时下音讯,我们三山会也有县报府报,你何曾翻看过?”
“见过彭大人,言语不恭大人莫怪啊,那个大哥,平日间你坐镇码头,三弟经常往返各地营生,我每日都要驾舟巡查本县到府城的河道与几处落寨,你有交代,有时候还要抽查清点货物,哪有时间看那玩意儿?”吴岳满脸无辜。
“我说一句,你看你回了多少句!你一辈子都只能当个水把子!”
“嘿,这日子挺好的,天天有鱼肉牛鹿吃,还有青竹酿喝,谁敢欺负我三山会,我们提刀子就上,爽利得紧!”
李归山已走了过来,他手里捧着一个近人高的青色木头箱子,放下,将箱子打开。
与彭向东预想的不同,箱子里有五层格栏,每层皆放有不同的事物,即使隔了四五尺,也能感到阵阵暖气。
陈达山朝彭向东笑道:“出门在外,少不得要带些吃食,我等兄弟三人吃不惯面食干粮,近些年这些储物柜设计是愈发巧妙了,有供热冷藏专用,彭大人请看,那边还有一个冷柜,那里处尽是这两日河里刚出水的好货,足足五六十条各类鱼获,待到了安南,若是无有纷战,这寒冬时日,我等围坐于篝火之间,天地萧瑟,有酒肉相伴,何其美哉?”
“大哥,”吴岳插口道:“安南没有冬天的。”
“没有冬天!胡说,怎能没有冬天!”
无辜的摊摊手,吴岳道:“大哥,前日你不是说花钱买了三个名额嘛,我们三兄弟离开这个浅滩去安南闯荡一番,我便去库房翻找,居然有杂书记载安南风情。”
陈达山惊讶道:“居然学会看书了,那你说说,安南地界如何啊?”
“说除了深林外,尽是沼泽,主要原住民为沼泽里蜥蜴人,以及森林中的野猪人,还有些小的种族,面积大小嘛,说的比蔡州大一点点。”
彭向东听得二人对话,和自己了解的差不多,安南早在几十年前就被精灵王廷征服了,这次似乎有邪神降世,原本被镇压的原住民,其中生出不少反对者,情事不妙。
“彭大人?”陈达山呼唤道。
彭向东停了思索,抬头见三人不知何时已在飞舟后仓空处摆放了一小桌子,桌上放满了肉菜,一坛没有名字的高瓶酒坛,居然还有两盘瓜果。
三人立于桌旁,陈达山笑呵呵道:“彭大人,我等略备酒菜,还请入座。”
“烦请三位看得起,那就莫要见外,唤我向东即可,”说话间已坐到了小凳子上。
“怎能如此,我年岁大,马齿痴长,彭兄弟唤我老陈便是。”
说完热情招呼起来,倒酒夹菜尽显热情豪爽。
几人推杯换盏,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
从三人口中知晓,原来征召人数各州都有限额,且此番为精灵而战,虽说是盟友不假,但朝廷不会将大量好手与精锐让其带走,明眼人都知道眼下平稳只是过渡期,大战近在眼前。
于是原本一些名额被朝廷以各种理由裁撤了,将这些名额放了出来,让有志往外界一行的江湖草莽,游侠刀客们出资购买名额。
这些刀口舔血的人不会缺银子,一些实力到了瓶颈困顿许久的,想去看看世面的,想要有一番奇遇的,还有些单纯想换个地方过活的,这些人骑马带刀,揣足了银钱,到州城谋名额。
这三兄弟的名额就是这么来的,每人二百两。
对普通人高不可攀的数字,不过是三山会一个来月的利润。
一个只有六条货船,七八十个人手的小帮派,每月都有如此大的收益,每年那么多人葬身河底也不足为奇了。
四人围坐吃酒,声音并不高,有别人在附近,且身处军舟,军卒没有过来找麻烦亦是不错了,皆压着声音说话。
陆陆续续的,又停了三次,接了三个人上来后,彭向东在仓内也能感受到飞舟的旋转。
“看样子这是人接够了,回转州城了,彭兄弟,光吃菜可不成,快吃酒啊!”陈达山端起酒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