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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割舍

念慈医院。

肖轩和石楚天,两人各怀心事地站着,谁都没有打破沉默,就这样足足站了十多分钟。

这里是医院内的一个庭院,没有浓烈的药水味,没有一间又一间的病房,有的是蓝天白云以及一大片绿色的大草坪。

只可惜这时肖轩和石楚天两人都无心欣赏这美丽的蓝天白云绿草。

那一天,当肖轩看到兰蝶在自己的怀中醒来,他还沉醉在心爱的女人重回自己的怀抱的喜悦中,不料兰蝶醒来后不久却在自己的怀中无故晕倒,肖轩心急如焚地把她送到医院。经过医生的彻底检查,他这时候才知道兰蝶患上了癌症,而且是末期,医生说她可能活不过三年。

他是那么的爱兰蝶,即使当年她背叛了自己,他也不忍责怪她。如今兰蝶终于回到他的身边,他以为上天终究是怜悯自己的,他以为再也没有什么力量可以分开他们了。然而,上天却是这么残忍地对他心爱的人儿,兰蝶还这么年轻,她不过才二十八岁,却患上了癌症。

由于兰蝶的病情不稳,医生建议她留院观察。这一星期,肖轩天天往医院跑,衣不解带地照顾兰蝶。

石楚天默默地看着眼前一言不发的肖轩,他实在不明白,李兰蝶究竟有什么魅力,能够使轩这般死心塌地的对她。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也不是一个会以德报怨的人,所以他很难理解轩现在的所作所为。爱情,他不懂。但至少,他知道当初背叛轩的是李兰蝶,绝情要走的是她,伤害轩的人是她。好了,现在她回来了,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轩对她一如当初。甚至,这一星期来,轩几乎是陪她住进了医院,也几乎没有上过班,把公司所有的大小事全交给他来全权处理。他很困惑,对于一个曾经背叛过自己的女人,值得如此用心的对待吗?而且,轩仿佛眼中就只容得下李兰蝶,却忽略了另一个女孩……

整整一个星期了,肖轩没有过问过公司的任何事,这令石楚天无法再忍耐下去,才会到医院找他。

“轩,这几天你天天不上班,那公司怎么办?”

“有你在,我很放心。”肖轩维持着同一姿势,没有因石楚天的问话而转身。恒阳集团是他辛辛苦苦一手打下的江山,他当然不想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心血毁于一旦。但当初就因为自己太过忙于工作,才会失去兰蝶,难道如今他要再一次犯同一错误吗?而且,现在兰蝶这个样子,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撇下她不管。他知道,自己多日没去上班,楚天对此事一定相当不理解,公司上下员工也定会议论纷纷,但他现在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照顾兰蝶上,根本无法再顾虑其他。

“你弄清楚,这是你的公司,不是我的。”听到肖轩这么不负责任的回答,石楚天恨不得一拳把他打醒。

“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你的为人,你绝不会把公司弄垮。”

“你——”这是哪一国语言?他石楚天究竟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楚天,我知道你怪我不去上班,怪我丢下公司的事务不管,但现在的我真的无法分身。等兰蝶的病情稳定一点,我会回公司上班的。这一段时间就请你辛苦一点,也请你谅解我。”

“轩,作为下属,你是公司的总裁,你的决定我无法干涉;作为朋友,我可以暂时帮你管理公司。但是,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而且,这样做值得吗?”

肖轩无语,这短短七天发生太多的事,兰蝶离开他后,他从不敢奢望她会重回自己的身边,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两年多了,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兰蝶会回来,但随之而来的是她的病情,他除了全心全意照顾她外,似乎真的没有好好想过这一切,或者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吧。

石楚天看着一言不发的肖轩,他很清楚轩是一个重感情的人,除非不付出,一旦付出便是全心全意的对待,一如他对李兰蝶。但在他的身边并非只有李兰蝶一人,自己当初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李兰蝶回来了,可那个叫康潮忧的女孩怎么办?这两个女人不可能共存,一个注定得宠,另一个注定受伤害。轩绝不会放弃李兰蝶,那么受伤害的那一个只能是康潮忧。最重要的一点是轩负了康潮忧他自己也必定不好过。现在轩似乎只记得李兰蝶而忘了康潮忧,如果现在没有处理好,只怕将来他会更加后悔。

“轩,对于一个曾经背叛过你的女人你都能这般待她,那么,你是否忽略了一个从来没有背叛过你而且始终爱你如一的女孩?”

石楚天看见肖轩的身子明显地僵住了,他知道自己的话轩是听进去了,至于想不想得通就要靠他自己了。没有等肖轩的回答,石楚天转身离去。

空旷的庭院只剩下肖轩一人。

潮忧,那个貌似兰蝶,在这半年里给他带来太多快乐的女孩。

自从那一天后,他就再没有见过她了。

这七天里他的脑海里只容得下兰蝶和她的病情,仿佛真的遗忘了潮忧。

想必她已经知道了兰蝶的存在,那么,她是否也知道了自己接近她的目的?

呵,她怎会不知道,那一晚他不就是当着她的面与兰蝶拥吻吗?当他与兰蝶欢爱的时候她不就在外面吗?该死,为什么自己当时会忘了她的存在,竟让她看到最不堪的一幕?

当初,他以为自己可以保护得了潮忧,他以为可以永远不让她知道兰蝶的存在,但是,天底下终究是没有永远的秘密。他保护不了她,是他亲手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孩,是他亲手毁了一个女孩全心全意的爱与信任。

他不敢想象现在的潮忧是什么样子,她还会像初相识时那般快乐无忧吗?

她……会恨他吗?

想到她有可能恨自己,肖轩的心突然一痛,仿佛被针扎一般。

哈,原来他会害怕潮忧恨自己呢?

潮忧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女孩,他不该伤害她。

肖轩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痛恨过自己。

如果,当初他放纵自己去奢望兰蝶终有一天会重回自己的怀抱,他是不是就不会接近潮忧?

如果,他错过了潮忧,他会有遗憾吗?

时间总是无声无息地流逝,距离上次石楚天到医院找肖轩又过了一个星期。

深夜的医院格外宁静,肖轩倚在窗前沉思。以前这是潮忧最常做的动作,看来自己真的被她影响了。

今晚天空特别灰沉,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庞大的天幕显得过于冷清也过于孤寂,一如肖轩此刻的心情。

肖轩发觉自己正在做一件此生以来最狼狈的事情——逃避。他不敢去看潮忧,他害怕看见她憔悴的样子,害怕看见她受伤的眼神,更害怕会看见她指控的目光……

于是,日子就在他的逃避中一天天过去。

现在,他必须好好想一想他、兰蝶、潮忧三人的未来,无论是兰蝶还是潮忧他都不想伤害,那么,该怎样做,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

他不能放弃兰蝶,也不想伤害潮忧,谁来告诉他,他该怎样做?

面对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他可以毫不留情地出击,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但面对他爱的女孩与爱着自己的女孩,他却优柔寡断起来。

“轩——”李兰蝶醒来很久了,只是轩一直没有发现。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多心,她总觉得轩与以前不同,但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一样。他还是一样的温柔,对自己也是一样的体贴、一样的宠爱、一样的包容。

其实,她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两年多前,是自己选择离开,两年多后,自己回来了,轩却没有一句责备或是怨恨的话。

不过,轩好像有心事,好像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困扰着他,他的眼神变得飘渺,她害怕那种她捉摸不定的感觉。

像此刻,轩又在沉思了,如果不是自己出声叫唤,他不知还要多久才会发现她已醒来。

“兰蝶,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叫医生过来?”肖轩从窗旁走回床边,握着兰蝶的手担忧地问。

看见轩如此担忧的样子,李兰蝶又觉得是自己太多疑了,轩还是一样的爱自己呀。

“我没事,你不用紧张。”

“那是不是睡不着,要不要我陪你聊天?”兰蝶的病情不稳,他总是为她着想。

“轩,很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你不想我在这儿陪你吗?”

“这些天以来你天天都在医院陪我,你不用上班吗?你放得下工作吗?”轩天天都来陪她,她当然又高兴又感动,她一直都很怕寂寞,如果没有轩的陪伴,她想她根本无法在医院待下去。如果两年多前轩也能这样常常陪伴自己,她根本就不会离开他。但她知道轩是一个工作狂,他热爱工作,他有他的抱负,有他的野心,他要建立他的事业王国。如果今天不是她的病,他会放下工作来陪自己吗?她没有把握。

“你不用为我担心,公司有楚天在。”

“这样好吗?”

“没有什么好不好。现在你最需要的是乖乖做一个病人,好好养病,这样你的病才会好转。”

“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的病我自己最清楚,它根本好不了。”说不难过不害怕是骗人的,当初她得知自己患上癌症时,仿佛顷刻间整个世界在她眼前倒塌一般,她根本无法接受。

肖轩看见兰蝶忧郁的样子,不舍地把她拥在怀中。

“兰蝶,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伴着你,你一定可以战胜病魔的,我们一起努力。”

“轩,谢谢你。”李兰蝶更靠近肖轩的胸膛,自己当初怎么会舍得离开这怀抱呢?这里是她最眷恋的港湾呀。

“傻瓜。”肖轩亲了亲兰蝶的额头。

“轩——”

“嗯?”

“你……你真的不怪我不怨我吗?”虽然他只字不提,但不问清楚,她总觉得不踏实。

“我怎么舍得怪你、怨你呢?”

“但我当初——”

“嘘——不要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重要的是我们的将来。”

“将来?我们还有将来可言吗?还有可能吗?就算你重新接受我,但我的病——”李兰蝶啃咽道,她多么想与轩一起生活,一起到老,然而上天偏偏要对她这么残忍。这是她的报应吗?报应她当初不懂得好好珍惜轩。

“刚刚我不是说了我们要一起努力吗?不准灰心,不准放弃。兰蝶,就算为了我,努力好吗?”

“我怕……”

“你对我没有信心?“

“不!好,轩,我答应你,我不灰心,不放弃,为了我们的将来,我会好好努力的。”

“乖女孩。”

“那么,你会一直都在我身边陪伴我,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如果是两年多前,肖轩会毫不犹豫地点头,但如今——

他无法不考虑到潮忧,如果他一直都陪在兰蝶的身边,那潮忧怎么办?

李兰蝶至今仍不知道康潮忧的出现,对于肖轩与康潮忧之间的事她一无所知。她埋首在肖轩的怀抱中,脑海中编织着两人的未来,因而没有看到肖轩眼中的。

“至少在我活着的这三年里,你会好好爱我,我不用担心有人会来和我抢,会来和我挣,是不是?”

这一次,李兰蝶抬起头来,期盼地望着肖轩。

肖轩从来就没有拒绝过李兰蝶,尤其是看见她那满脸的期盼,他又怎忍心让她失望,而且,再想到她的病——

“傻瓜,我当然会一直都在你身边陪伴你,不会离开你。”肖轩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隐隐作痛。

“轩,我觉得我好幸福哦。”李兰蝶扬起甜蜜的笑容。

“很晚了,睡吧。”

“嗯。”

肖轩看着李兰蝶恬静的睡容,这是一张令他百看不厌的容颜,他一直都认为兰蝶是他这一辈子唯一深爱的女孩,但如今——

看着自己心爱女子的容颜,他第一次想起了康潮忧。

多可笑,以往他都是透过潮忧的容颜来思念兰蝶,现在兰蝶回来了,他却……

他从没打算爱上潮忧,虽然他很宠他,很疼她,但却始终没有爱,因为他不允许自己爱上兰蝶以外的女人。

他一直这么告诉自己,也一直认为事实就是这般。

直到现在,兰蝶重回他的怀抱,潮忧自他的生活中消失……

他不否认,他依然爱着兰蝶,兰蝶的回来,他心中的喜悦是旁人无法想象的。

但是,潮忧的消失,也让他的心中若有所失。

有时候,他会莫名地想起潮忧,想起她甜蜜的笑容,想起她快乐的表情,想起她满足的样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潮忧的身影就已经占据了他整个大脑,他的生活中已经不能没有潮忧了。

当他与潮忧在一起时,日子是那么的快乐,那么的甜蜜。

突然,肖轩心中一震,刚开始与潮忧接触时,他会无时无刻都想起兰蝶,但后来……当潮忧融入他的生活中后,他已有多久没有想起过兰蝶?

原来,潮忧的出现,不但可以治愈他心中的伤痛,而且还可以帮他渐渐忘记兰蝶。

原来,他已在不知不觉中花了太多的心思在潮忧身上。

原来,他对潮忧的感觉并不是单纯的代替品那么简单。

原来,他对潮忧并不是自以为是的——不爱。

可最后,他还是残忍地伤害了潮忧。

不知现在的她生活得怎样?

每次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便会隐隐作痛。

他不明白那种痛代表了什么。

是他残忍地利用潮忧的容貌来当成兰蝶的影子,是他自私地利用潮忧的美好来治疗自己心中失去兰蝶的伤痛。

那种痛是他对潮忧的愧疚吗?

但是,那仅仅是愧疚吗?

心中有一道声音小声地询问,然而,肖轩却没勇气再想下去。

兰蝶,潮忧,如果他终究要辜负其中的一个,肖轩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良久,当他挣开双眼时,心中也作出了决定。

兰蝶的日子不多了,他怎能让她带着遗憾离开?如果她的日子真的只剩下三年,那么,他要给她过最幸福的日子,他要给她留下最快乐的回忆。

潮忧,对不起!

请原谅我的自私!

但是,我也不会就这样让你自我的生命中消失。

潮忧,等我!

当我们再次相遇时,我不会再伤害你,不会再辜负你。那时候,你会成为我生命中真正的唯一,我会——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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