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湖，阿萨饮品董事长助理办公室。
很久没有出场过的明永健助理，依然坐在办公室里，悠闲地喝喝茶、抽抽烟、看看八卦。
就像这个世界的纷纷扰扰，完全与他无关一样。
然而，在一千年前，有一个名词，叫做“斯坦福鸭子综合症”——鸭子在水面上，看似无比悠闲地游动；但是，为了保持这种悠闲，它们的两只脚掌，必须一刻不停的，在水下迅速划动；如果给这脚掌挂上一只防水手机，它们运动的步数，将会超过所有人类。
是的，明永健助理，就是这样一只鸭子。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上班时间之外，自己做了多少事情，查了多少资料，学了多少东西，分析了多少八卦。
在心灵鸡汤依然广有市场的收容星上，《我努力了十八年，才有资格和你面对面的坐下喝咖啡》，是流传了千年之后，仍然经常被人提起的雄文。
然而，从进入预科星之前的备考学习算起，明永健助理已经奋斗了十八年；但他依然没有喝咖啡的资格。
这种资格，不是说身份，也不是说地位，更不是说智脑权限；而是思维、心态、话题、共鸣……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简称“矫情”。
最起码，他现在就不能很坦然地，去和别人讨论“对收容星的人道主义”。
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明永健助理还将不断的继续学习下去，或许，再过十八年，他才能真正融入母星的生活；真正和孙丽芬副科长、又或是那位李芳娜小姐、甚至是乔青萍冰人坐在一起，喝杯咖啡，随意闲聊。
是真真正正的闲聊，而不是使用话术，调动她们的情绪。
这是所有收容星人类的悲哀，也是整个母星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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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在他喝茶的时候，孙春芬副科长轻咳一声，再一次汇报了工作安排：“董事长办公室发来通知，下午四时有个董事局会议要开，需要您出席。”
明永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把茶杯放在孙春芬副科长的手中，继续点开一个分屏看八卦——在不经意的一两次之后，明、孙二人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习惯这样做了。
当明助理要喝茶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再是去拿茶杯，而是向孙副科长伸手；放回时也是一样。
而孙副科长，也已经掌握了某种明助理伸手的规律，这是要喝茶，那是要点烟……
这可以视为一种默契；但更好的解释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明永健助理不说话，不代表孙春芬副科长对所谓的“董事局会议”没有怨念；她嘟哝着说道：“您入职没满一个月，这都是第二次去开会了吧；冰人司那边的事情，已经结束了；这是要把我再降五级？”
明永健助理不禁哑然失笑，再怎么打扮成职场精英，站在自己身后的，其实也不过是个刚刚入职的小姑娘。
哪怕在那次训话之后，孙春芬副科长已经明确表示过至少两次“我对降五级这个事，已经心结尽去念头通达，不会再在意”，但一提到董事局会议，她就又开始炸毛了。
他点着一支烟，淡淡地说道：“这一次的会议，应该和你我无关。”
“无关？那怎么还让您去？”
“因为这是一次扩大会议。”回答她这个问题的，不是明永健助理，而是刚刚推门进来的于慧君。
虽然知道于慧君已经和明永健助理达成同盟，也算是自己一方的人；甚至大家还一起畅游星际，闻过香精、啃过甘蔗；但孙春芬副科长死活就是看不惯她——
她一拍桌子，大声喝问：“你为什么不敲门！”
于慧君撇撇嘴角，根本懒得理她；直接走到明永健助理身前，变出一个茶杯，异常熟稔地，为自己冲了一杯茶水。
直到喝完之后，她才捧着茶杯，微笑着说道：“研发部门那边，有进展了。”
明永健不动声色地问道：“什么进展？”
孙春芬副科长再次为明永健助理端上茶杯——她当然知道，这两人说的话，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胡说八道，是用于规避智脑天眼的；他们真正交流的方式，是在手指敲击茶杯的动作上，这是在那间小阁楼里，三人约好的，一种名为“精简版改良四角代码”的加密交流。
四角代码的具体用法，就不再赘述了。总之，在经过了加入某种参数的“改良”以后，这种交流方式，就是他们三个人共同的秘密——除非有人泄露密钥，也就是那个参数；否则，任何人都没有办法通过观察，得知他们之间交流了什么！
有得必有失，这种交流方式的安全程度极高，代价则是学习起来异常困难。就像孙春芬副科长，在苦练了半个月之后，现在也只是勉强达到能够磕磕绊绊地，把华夏文字化为四个数字的程度。
至于反向编译，她还完全没有掌握！
所以，看着这两人不停的交流着什么，她只能死记硬背地记下数字，回到家中再去逆推华夏文字——她不能让智脑帮忙，否则这样的加密，就毫无意义了。
孙春芬副科长一边努力的记着，一边死死咬着嘴唇，整张脸都红得怕人——面前这两人，怎么就可以如此顺畅地交流！
明明我才是最努力的那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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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明永健助理和于慧君两人，都是“斯坦福鸭子综合症”患者，他们都比孙春芬副科长要努力得多。
所以，哪怕是一套极难掌握的密码，他们在交流的时候，依然毫无阻碍。
“是的，大理寺。”
“卿？丞？”
“不，一个副役。”
“太早了，也太小了。”
“投石问路的吧，我知道你没有准备好，所以才来通知你。”
“不用准备，还没到时候，我去听听就好。”
“……”
于慧君走后，明永健默默地扔掉手中的烟头；忍不住微微一叹——如果一切都能够按照计划进行，那该多好；只可惜，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七八。
当然，也就是一声叹息；明永健助理早就知道，任何人都永远没有办法，让对手照着自己的思路走棋。
这次董事会的内容，已经有那位向明永健助理示好过的女性董事，和他单独沟通过了；再加上现在于慧君的通报，明永健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刑部大理寺发来传票，在复审某积压案件时，发现了新的线索，将于明日上午，来阿萨饮品总部，针对刘长生董事长进行调查。
那位女性董事可能是担心智脑的监控，只是把这个事情说了出来，很是有些语焉不详；要不是于慧君特意跑来告诉明永健助理“只是个副役在搞事”，他还真有一定的可能，把这个事情列为计划外的变数，甚至因此而提前发动计划。
所以，及时掌握信息，是相当重要的。
哪怕只是这么寥寥几句话，明永健助理在于慧君身上的投资，就没有白费。
不过，在孙春芬副科长身上的投资……就难说了。
这个懵懂而缺乏目标的小姑娘，完全是被明永健卷进漩涡中心的；明永健助理破格提拔她当上秘书长，很难说对她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无论如何，他们的关系，已经差不多算是密不可分了。
所以，该教的，还是得教；教会了她，自己才可以放心的把小事都交给她去处理，集中精力，放在大事上。
念及此，明永健淡淡地问道：“对户部巡吏和董事长的交流，你怎么看？”
那天，在完成对新入员工的训话，顺便把那位秦飞举送去收容星之后，明永健助理就离开了——直到今天，他也不知道那位秦飞举的后台到底是谁，但想必，今天下午的董事局会议，就能得到答案——然后，他们又跟着刘长生董事长，陪同户部巡吏完成了季检。
这本就是一次例行公事，那位正役户部巡吏，和刘长生董事长并肩走在前面；六名董事陪着三个副役走在第二梯队；第三梯队则是明永健助理，和人力资源部总监等人，陪着十七个白役——层级分明，井然有序。
不过，虽然大家言谈甚欢，最后也是无事发生的圆满结局；但在季检过程中，还是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那位正役巡吏在路过宣发部门时，似有意似无意地，说了一句：“好像这几年里，都没有看到你们的广告宣传了。”
刘长生董事长的回答非常得体：“我们就是家一甲公司，宣传再多，也不过徒惹人笑。”
然后，两人没有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而是继续聊着八卦，看着风景，一路走了下去——事实上，这才应该是季检的常态。
明永健助理当时离得比较远，并没有听到这次问答；六位董事倒是听到了，但应该也没往心里去。然而，在复盘这次季检的时候，明永健助理就敏锐地觉察到，这两句话里，大有文章。
所以，他把问题抛了出来，看看孙春芬副科长的敏感性，到底有多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