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暗沉沉，透着一抹嗜血的红，阴郁的只容一丝寒风踉跄而入，似一把狠厉的刀子，划过阮微宁的脸颊。
手脚绑在两个粗壮木桩上，身后木板的利刺狠狠剐进阮微宁细嫩的皮肤，月白的袍子洇染一大片黑色血迹，脸上两道细长的口子，深可见骨，有鲜血喷涌而出，凝固腻在伤口处，原本白嫩如玉的脸庞沾满黑灰。
身着墨色衣裙的乐媛眼里一丝嘲讽，朱唇轻勾。
“怎么样，本尊最爱的师父？”
阮微宁低垂着脑袋，粘连着泥土的发垂落胸前，眼角凝着一丝带血的泪珠。
雾蒙蒙的山迹，群山连亘，予风月下一片微弱的火光，寒风阵阵，几欲吹灭稀疏的火苗，远远的那一抹光映入眼帘，仿若揽进世间一切光亮。
“现在啊…他们就像狗，本尊说往西，他们就不敢向东…你说，本尊是不是很给你长脸啊…？”
乐媛笑盈盈的，眉眼弯弯，手指绞着发丝，静静的看双膝跪地的阮微宁，阮微宁原本比乐媛高出许多，只有在这一刻，乐媛才有一丝丝感受，阮微宁在向她臣服。
她心中大喜，弯下身子，用手指轻轻摩挲在阮微宁的脸颊，替他拂去一些黑灰，又狠狠按在那两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上，粘稠的血顺着脸颊缓缓流下，阮微宁的唇更加苍白，身子轻轻颤抖。
“原来你也会这般狼狈啊…？”
乐媛轻声呢喃，她眼中的阮微宁永远如清风明月，孤傲不可一世，从不低头认真看她，哪怕一眼。
就连师哥那次，阮微宁也抬着高傲的头颅，哭着求他救师哥，哪怕灌入一丝一毫的灵力，兴许师哥就不会死的那么难受，师哥会好好的站在她面前，乐媛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恨他入骨。
“师哥是对本尊最好的人，天下最温柔的人，可是…他不在了…”
乐媛愣怔着立在原地，深深吸入一口气，胸腔流入凌冽的寒气，脑袋却越发的晕乎。
阮微宁低垂的眸里闪过一丝心疼，双手紧紧握住。
“你这个贱女人，快放了师父！”
一身银色铠甲的男子立在不远处，背上背着一把长剑，泛着淡淡的光泽，一双眉高挑，眼里尽是怒气。
“你看啊，师父，你最爱的徒弟沈无言来了…”
乐媛俯下身子附在阮微宁的耳边。
“可惜本尊倒要看看谁敢救你！”乐媛的语气冷淡，眼眶泛红。
“你……！莫要在对师尊动手动脚！”沈无言气的浑身冒火，凶狠的瞪着乐媛。
“可是……怎么办啊…？”乐媛笑的花枝乱颤，轻飘飘的说：“你师父都替本尊暖床了啊，还是他自愿的呢…？”
沈无言一双眼里冒火，一把抽出长剑直指乐媛：“你…！你忘了师父对你的恩情了…？我就说了，你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对谁都不放在心上，师父认你做弟子，真不知道师父怎么想的…！”
乐媛一双眼里有隐隐泪花。
“本尊就是狼心狗肺的东西，也是这予风月第一人，你又当如何？”
让她可亲的姐姐与她最讨厌的男子共眠，让疼爱她的父亲死无葬身之地，让予风月众人归顺于她，从此，再无人骂人狼心狗肺，再无人辱她废柴弟子，说她大逆不道的阮微宁此刻也气若游丝。
可是从头到尾又有谁在乎她…？
乐媛感觉腹中似烈火灼烧，脏腑都要生生爆裂，肠子搅做一团，头痛欲裂，腿脚发软，额角挤满细密的汗珠，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她弯唇轻笑：“这一刻终究要来…”
“我在同你说话，不然我就剁了你！”沈无言一把剑泛着寒光。
“你再等等吧…待会你就把我剁成肉馅，做成灌汤包，一口吃下，解你恨意…好不好…？”
乐媛身体如抽丝一般，身体里炽烈的火化作透骨的冰，乐媛眼神涣散，忍住身体剧烈的痛意。
她缓缓跪下身子，轻轻托住阮微宁的脸，强迫阮微宁直视她。
阮微宁使劲挑着一双凤目，眸里是山间凌冬时节化不开的冻泉。
阮微宁真的生的很好看，尤其那一双眸，乐媛曾一度感叹自己的师父是天仙下凡，才得这般容貌，如若他不这么冷就好了……
阮微宁看着眼前仍一脸笑盈盈的乐媛。
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乐媛……对……不起…啊…”
声音轻飘飘融入寒风，阮微宁眼里的光渐渐黯淡，身子颤抖的剧烈，身上满是伤口，撑到如今实属不易，他脑袋缓缓低垂，紧抿苍白的唇，眼角的泪落下，跌入土壤。
温热的心脏变得平静清冷。
乐媛感觉喉头似棉花堵塞，哽咽，酸涩，心脏搏动的厉害，头脑愈发昏沉。
沈无言扑上前来，哭的凶狠，剑刃紧贴乐媛白嫩的脖颈。
“师父有没做错什么，你凭什么…？凭什么…！”
沈无言红肿着双眼，解开阮微宁紧缚的手脚，身子如破败的棉絮轻飘飘倒在沈无言的怀里。
沈无言最敬重阮微宁，眼里燃起熊熊烈火：“乐媛，你该死！”
乐媛倒在地上，眼神涣散，耳边似有声声哀嚎，许是她这辈子杀的人太多了，来找她索命呢。
她只顾轻轻的笑，自毒性发作的一刻，脑中就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
曾经弃她如敝履，待她如薄冰的阮微宁死了，怎么一点都不开心呢…？
她使劲抬起手腕，掐出一缕红光，身子缓缓飘向一个圆形巨坑，死也要阵仗，这是她给自己挖的坟。
闭上眼睛，感觉身子重重往下沉，意识在一点点飘远，似有灵蝶扑翼的声音，轻盈好听。
这是她的灵识在消散吧。
沈无言紧紧抱着阮微宁，阮微宁手脚血肉模糊，只有一张惨白的脸告诉世人，这是曾经一时无两，风华绝代的晚月仙君。
“哎……”乐媛轻叹一声，听说地府孟婆，管人转世，还没见过呢，真新鲜，可是她会下地狱吧…？一命换一命的事情她以后再也不要做了，真傻…！
越来越多的灵蝶振翅，缕缕金光萦绕乐媛的身边，孤身葬冢是她最后的归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