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飞想了想，说道，“我大概知道，既然我来到这里，就一定有我来到这里的理由，既然你会来单骑来找我，则更加证明我有决定胜败的实力。”
这一次，轮到郭嘉沉默，他同样沉默了很久，才终于说道，“不错。”
略略一顿，郭嘉接着说道，“我原本试图说服你，但是我忽然发现，这是一件很难完成的事情，或者说，根本没有机会。”
“为什么？”
“因为你似乎不受这个时代的限制，我看不清楚你的来源，所以也无从去说服你。”
亦飞眼神复杂地看着郭嘉，“所以，我们之间的谈话，要就此结束了吗？”
“大约是的，接下来我们之间应该会有一战，你曾救我一命，而我却要试图击破你，于你而言，似乎很不公平。”
亦飞道，“以你目光所及，早已超出公平二字，至少你心中所执的信念，远远高出这两个字。”
郭嘉微微一笑，“是，那么我们之间的谈话，就到此结束，倘若天命应允，我们或许还有举杯同饮之日。
说完这句话，郭嘉拨马回转，缓缓朝曹营驰去。
郭嘉来的突兀，离开的更突兀，包括陈宫在内，所有人的眼中都写满疑惑。
最终，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亦飞的身上，试图寻找一个答案。
“将军，你认为郭嘉来此，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亦飞并没有给众人一个解释，反而向吕布提问。
“无非离间你我。”
“那么将军认为，郭嘉成功了么？”
“我若听信他言，自然可算成功，我若不听，也不过风过无痕罢了。”
亦飞目光微微一亮，“温侯能如此说，足见胸襟廓远，无人能比。”
吕布一笑，“先生谬赞，不过我虽不敏，却明白一件事情，先生是否有理由帮助我，并不是最为紧要的事情，能够帮助我击破曹操，才是我应该真正在意的。”
“奉先说的好！”陈宫朗声一笑，“当日我之所以跟随你，就是因为在你身上看到了曹孟德没有的气度，他虽然有囊括天下之心，却远不如你这般纯粹和真诚。”
亦飞也一笑说道，“先生所言，也是我心中所想，这个时代有太多的权谋和气度，真正缺少的，正是将军拥有的真诚与纯粹。如果这可以作为一个理由，那么这就是我帮助将军的原因，无论今后的命运如何，我一定会在这里，帮助将军击破曹操。”
吕布手握方天画戟，气势凌天而起，“如此，就在这下邳城下，送曹孟德一个最大的败仗。”
曹操负手利于营门之外，看着郭嘉单骑而归，目光平静如水，“如何？”
郭嘉静默良久，方才说道，“胜败之数，难以预料。”
“如何难以预料？”
郭嘉回望下邳，“他能看破我，我却不能看破他，我与他相比，已经占了劣势。好在，他终究孤掌难鸣，且涉世未深，我们的胜算，至少在五成以上。”
“五成……”
曹操的眉心微微一皱，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仗，他并非没有打过，但是那些都是纸面上的实力，真正向郭嘉所说的只有五成胜算的仗，却从来没有出现过。
“奉孝，你的话让我有些犹豫。”
郭嘉一笑，“主公纵横一生，也会犹豫么。”
“自然会，如果不懂得趋吉避害，我早已成为枯骨，又岂能还有今天。”
“既然如此，我来替明公一决。”
“哦？”
“连战数月，只为击破吕布，既然机会仍在，自然不能轻弃，主公之所以犹豫，不过是担心失败而已。”
“失败难道并不可怕么？”
“失败自然可怕，但是主公一生，真正令嘉敬佩的，就是主公从来不惧怕失败。”
曹操眼中华光倏然一现，气势也凌然而起。
“这一战于主公而言，并非败不起的仗，即使不能真正击破吕布，仍然可保不伤元气，来日无论是进是退，都有腾挪的余地。”
“你这么看？“
“是！主公之前曾为张绣所败，又击破张绣，彼此深结仇怨，对他难免心存忌惮，我也曾经担心张绣会攻袭兖州，但是现在看来，已经不必太过担心。”
“为何？”
“因为他既然之前没有出兵，现在就更没有出兵的理由，纵然出兵，也绝不会是攻袭我们的兖州。”郭嘉从容说道，“道理说起来很简单，不过是他们依旧惧怕我们而已。”
“哦？”
“无论是军队还是城池，甚至是天子，他们都想要，但是他们并没有这个胆量。贾文和素来料事如神，他不会不明白攻袭兖州，真正便宜的将是吕布，而并不是他们。若是吕布果然值得依靠，或者连为盟友，他们或许会考虑，但是之前的事实证明，吕布显然并不值得他们这么做。”
郭嘉的目光明朗如星，“所以，他们虽然想这么做，却不会真的这么做，因为到头来他们可能什么都得不到，反而斩断了自己的后路。”
“什么后路？”
“投靠主公的后路。”
曹操眉心深深一皱，之前那场溃散的伤痕，依然在他坚硬如铁的心里，子侄自然不必多说，典韦更是痛中之痛。
郭嘉接着说道，“刘表并非明主，并不值得他们依靠，若是没有争胜天下之心，最好的归宿，就是依附于真正的明主，而他们始终不敢攻袭兖州，证明在他们心里，主公就是明主。”
“哦？”
“我明白主公的疑惑，不过敢问主公，若是张绣此刻来降，主公可会接纳。”
“当然不会！”曹操想都没想，断然回答，在这个他最为信任的谋士面前，他连最为隐蔽的心思也没有掩藏。
郭嘉点了点头，“所以，他们现在不会投靠主公。”
曹操冷笑一声，“现在不投靠，难道今后就可以投靠么？”
郭嘉平静说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比如在击破主公之后，让主公真正认识到北地枪王的厉害。”
曹傲眼中寒光一现，“你是说张绣要率军前来，然后击败我么？”
郭嘉摇首，“不是，所谓击败，也分各种情况，此刻主公正在征伐吕布，如果张绣趁人之危，联手击破主公，他非但不会投降，反而可能趁势吞并我们的城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