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密布于整个江海上空。
AM.11:37
现在明明是正午。
我和砂糖从冷饮室走出的时候，天色几乎黯淡得就像傍晚，漆黑气浪笼罩于天际，把整个天空压得很低很低，抬头望去几乎压抑的使人喘不过气来。空气之中也完全没有了燥热的暑气，凉风使劲往衣襟深处钻着——手机显示的体感温度是27℃，但我依然感觉实际的感受应该还要再更冷一些。
穆莜莜最后一个出来，关上了透明玻璃门之后，她将把手上面的正在营业的小木牌摘掉。
“明天吧。”
她突然说。
“明天？”
“别多想，我可没有权限答应你这种无理的条件。”
穆莜莜沉声说。
“但是我可以带你去见我父亲，问他看看要怎么处理你的事情。”
“麻烦了。”
“你从小就很麻烦。”
她双手叉腰。
“也不差现在这一次。”
“还有你梁萸沙，这次要怎么算啊。”
她大声道。
“也许算平手？”
将那只丑乎乎的红色钥匙掏了出来的砂糖迟迟没有按下解锁键。
“不行，你之前的行为算做了弊，但现在还没有明显胜出我——所以，应当算我赢。”
“呵呵，等令尊答应也不迟。现在说是不是还太早了。”
砂糖轻笑道。
“我觉得还是早点说清楚比较好！”
穆莜莜仰着自己的脖子，就像已经宣告了自己的胜利一样。
“滴！”
拉法的车门打开了，砂糖拍了拍我的肩膀。
“上车吧！”她说。
“我们不久之后应该会回学校，等下再见吧！”
我朝强忍住不去看车子的穆莜莜投去目光。
“赶紧走，本姑娘现在看见你就烦。”
穆莜莜一脸不悦的冲我疯狂摆手。
“你要是个男人，就赶紧学会自己开车，我看见你坐别的女人的车我就想吐。”
“呃......”
我摸摸头。
“一定学，我保证。”
透明的玻璃后面好像女孩偷偷从余光偷偷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想掏出手朝她摆一摆，但是刚刚举到半空，就僵硬住了，没有办法再抬高半分。
随着剧烈的震动从车子下方传达上来，又习惯地把安全带系上。
我也开始逐渐接受这辆车子的脾气，还有那砂糖一下冲到底再反转方向盘倒车的习惯——原本几乎可以让我胃部翻腾不已的操作，现在也仅仅有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眩晕感。
拉法敏捷地拐出小巷口，油门踩死，一下子化身街道之中的野兽汇入车流之中。
“......”
“愣着干什么，打电话给你妹妹。”
“啥？”
我铁青的脸色逐渐稳定下来。
“你说她现在回到家里了么？”
“谁家？”
“你家。”
“看时间的话应该已经回来了吧，如果有阿森接送的话。”
砂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你在我面前就这么软弱没有主见吗，刚刚那魄力十足的少年郎呢？还是说你只有在穆莜莜面前会比较强势，因为你和她更加熟悉的原因么？”
“你就当我没问吧......”
尴尬的掏出手机，切换到极不熟悉的通讯录界面，拨通任秋宁的电话。
“嘟嘟嘟......”
“喂！”
“喂，任秋.....”
“打住，这个时间打电话给我的话，一猜就知道是阿零你。”
“哈哈哈...”
我尬笑几声。
对面的声音显得有点不耐烦。
“我还有十分钟到砂糖姐姐家，你们到哪儿了啊？”
“在文体广场附近......”
“那，那不就是才刚刚出发回来么。”
“是啊。聊的东西稍微多了些，很多事情都要了解的更加清楚。”
“是么.....你会不会告诉我，莜莜姐和你说了什么？”
“当然就是说一些学习技巧啦，还有班级上面的事情，还让我在受伤这段时间不要那么操心学校的事情。”
“真的，就说了这些而已？”
“当然了，你梁姐姐也在场的，她们两个在给我补习的部分真是给了我很大帮助呢。”
我的语气稍微有些不自然。
不由得看了一眼砂糖，她也会心朝我一笑，笑容里没有半分计较我的谎言，稍稍稳住心态，我继续道。
“对了，你的东西拿到了么？”
“当然拿到了。”
“那能告诉我是什么吗？”
“任零。”
对面嘻嘻一笑。
“啊？”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不会。”
我低下头。
“那不就完了吗？”
她的声音有些低落。
“就这样吧，到时候再见。”
直到把电话挂断，我第一次忽略了耳边就伫立着一个大排气孔这件事。
“她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还是蛮敏感的呢。”
“是啊。”
我闭上眼睛，把车窗玻璃摇了下来，让微凉的海风打击在面庞上。
“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不揭穿你，明明她的性格是这么直来直去的。”
“大概是......忍住了？”
“为什么会忍住呢？”
“为什么？为什么会问为什么......”
我皱起眉头。
“你虽然已经和她分开三年了，但还是没有摆脱作为哥哥这一角色的束缚啊。”
砂糖把手搭在方向盘上，双眼放的很远，几乎停留在了遥远天空的方向，就像我一开始见到她的那一天傍晚。
“束缚？”
“你没法抽身出来，一直活在你给自己设下的角色里面无法自拔。”
砂糖小声说。
“她很在意你。”
“......”
我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话语徘徊在喉咙，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砂糖也只是继续开着自己的车，也没有再说什么。
“我......是不是很自私？”
我轻轻道。
“没有人能够完全做到不习惯地为自己考虑呢。”
砂糖笑眯眯地腾开一只手摸了摸我的脑袋。
“你不是自私，你只是太温柔了，虽然有些时候这种温柔会暂时的伤害一部分人。”
她坚定地说道。
“但是你知道这是对于所有人最好的选择，这并不是你的错。我们都拥有各自格局的局限，总是没有办法逃离开灵魂的束缚。”
“你在为我打气么？”
我冲她艰难笑笑。
“你猜呢？”
“我不猜也知道的。”
我抓住她的手，那只娇小的手掌是如此纤细，凝脂一般细滑握住感受不到骨骼。宛如一把池水捧到手中，几乎就要从缝隙之下化开。
“原本还在想怎么安慰你，没想到竟然被你安慰了。”
我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我真是太不争气了。”
“你要知道啊，我一直和人性做斗争，无论和自己还是和那些因为欲望进入这个残酷世界的人们。”
砂糖说着。
“也正因为如此，我才知道那些真正付出不求回报人们的可贵，哪怕不被理解，哪怕目前所做的事情不被身边的人接受，也总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只有缺爱的人，才知道被爱的可贵。”
我叹道。
“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