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往短暂的人生中注入一些信念,很容易就会活成一具行尸走肉。
回顾左离的一生,那是平凡到乏味的一生,最大的波澜无非就是被某个富二代抢走了初恋女友。但就连这种对当事人来说刻骨铭心的事件,放在旁观者眼中,也仅仅只是一段剧情颇为狗血,最多换取些许怜悯的饭后闲谈。
于是当懵懂的学生生涯结束,那些交织着对未来的些许恐慌,些许憧憬的日子一去不返,从此以后,就将作为一头社畜而活。每天努力工作,为了房贷、车贷、老去的父母以及可能会建立的婚姻而活,直到最后一点充满个性的自我都泯灭为止。
所以在工作的第三年,左离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从精神上,作为一个名叫“左离”的个体已经死了,只剩下一具空荡的躯壳。偶尔在疲劳的时候会产生奇怪的幻觉,左离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转动的齿轮,或是辛勤耕地的老黄牛,默默等待着被替换或者变成牛肉火锅的那天。
他还并未建立婚姻,好在这个社会对男性的成婚年纪是相对宽容的,只要事业有成,男人哪怕到四十岁也是正值壮年,一样可以娶到二十岁出头的美娇妻。
左离对婚姻并没有抱有过多的期待,最多只是偶尔会觉得一个人在出租屋独居的日子有些寂寞罢了,但这种程度的寂寞只需要互联网和烟酒就能填补。于是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左离的个人生活已经变得懒散而邋遢,独居出租屋的地面上时常散落着烟头与外卖的包装袋。
左离在业余生活中不怎么锻炼身体,乃至于体力方面甚至比不上学生时代,不过他并不怎么在意这件事,毕竟他的工作大多时候都是坐在办公室里完成,很少会有需要大量体力的时候。
每当休息日的时候,已经接近三十岁的左离依旧跟学生时代一样喜欢宅在房间里,打打游戏或是看看番剧,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宅男。
大道理这种东西,跟“说教”是划上等号的,每个人都讨厌听,但每个人都喜欢对别人讲。不知不觉,那些“大道理”就变成了一种空泛且惹人厌的话语,随时都会被抛到脑后。
然而大道理之所以能成为大道理当然是有理由的,里面涵盖着前人的“经验”与“教训”。比如“生命在于运动”这句从孩提时代开始就烂大街的生活常识。
人类的身体是精密的机械,但精密往往意味着脆弱,在放弃运动与“养护”的那一刻开始,这台“机械”就注定每况日下。
那是一次突如其来的疼痛,发生在胸腔部位,也许是心脏。左离开始沉重的喘气,本能般用力按住胸口,借此抵御那无法抑制的绞痛。
大概是最近太过于缺乏运动了吧,或者是熬夜熬的太多?左离习以为常的想着,在电脑前低垂下头颅,任凭冷汗密布后背。
“只要熬过这阵就好了,就像平时一样。”他想。
膝盖不知何时触及到一片冰凉,那是地板瓷砖的温度,陌生而冷硬。左离第一次感到心慌,他挣扎着想站起来,给自己倒杯水。热水壶就放在客厅的桌子上,里面有已经放了一段时间的凉白开,他想喝水,想感受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下滑的清爽,然后在慢慢缓过来后,继续电脑上那还没结束的游戏对局。
只要走到客厅就好了,倒杯水,然后恢复……音响里传来一声“ACE”,因为角色的死亡,屏幕变成了黑白色。
左离趴在地板上,手朝客厅的方向伸着,他没有再爬起来,直到尸体变得僵硬冰冷……
死亡偶尔突如其来,在人措不及防间收割掉生命。对常人来说这是小概率事件,但在几十亿人的基数下,这件“小概率”事件的发生次数实在有些触目惊心。正值壮年的独居男性死在家中,死因为突发心脏病,当这件事传开,受到影响最大的除了死者亲属外,恐怕就只有那间出租屋的倒霉房东了吧。
这件基数庞大的小概率事件放在世界范围内掀不起丝毫波澜,宛如沧海一粟,恒河一沙。很快左离这个人就将被这个世界所淡忘,但同时,除了突然暴毙之外,左离身上还发生了另一件真正的小概率事件,哪怕是放在这个宇宙中来说,也是绝对的小概率事件,真正的故事也是从这个小概率事件开始的。
事件发生的原理和起因不可名状,或许是来自星空深处,某些不可名状存在的注视导致了这件事,其最后的结果就是左离重生在了另一个世界。
“用力,牙咬紧!坚持住……出来了!看见头了……”
某些呼喊声从模糊逐渐到清晰,左离从混沌中苏醒过来,宛如被人从寂静的深海一把拉出,湿漉漉的重回人间。
“接生婆,孩子怎么不哭呢?”有人焦急的问。
随后左离感觉自己被一双大手倒着提了起来,紧接着臀部就遭到了不轻不重的拍打,片刻的疼痛仿佛在催促他尽快迎合这个世界。
于是新生儿的嘹亮啼哭响彻了整个产房,给这户左姓的平凡农家增添了莫大的喜悦……
春来夏至,秋风冬雪,土庙村的年头消融在清晨的鸡鸣声里,村头王寡妇的大嗓门里,还有农家汉子挥锄头时的汗水里。转眼八年过去,左家的独子左离已经长成一名眉清目秀的小童。
说起左离这孩子,哪怕是平时最为尖酸刻薄的王寡妇嘴里都吐不出半个钉子。且不说小左离生的乖巧讨喜,性子也是一等一的懂事,而且他打小就不怎么哭闹,五岁时去村里先生那儿蒙学,还没上两天课,那位以严厉刻板著称的教书先生就已经对他赞不绝口,拉着左离的父母就煞有介事的连夸这孩子有慧根,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子。
这奉承话可是从全村最有学问的人嘴里说出来的,分量自然不同,左父乐的三天合不拢嘴,随后大手一挥,当即拍板。也不用逐渐长大的儿子学着帮家里干活了,好好读书就行,说不准往上数三代都是农户的左家就要出个秀才了。
对此,内在是个年近三十岁成年人的左离也是乐得轻松。蒙学教的东西无非是类似上一世三字经一般的东西,学起来自然毫无难度,至于以后考个秀才这件事,左离也并未感到有什么为难,上一世经历了应试教育多年磨练,对于考试可说是驾轻就熟。况且,即使自己肚里的墨水不够,还有当文抄公这条光明大道,抄的自然是中华上下五千年……
八年时间,早已让重生后的左离适应了这个世界,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这一世他的姓名还是左离。
刚开始左离还以为自己穿越回了古时候的某个朝代,但以这些年过下来的经验来看并非如此,这里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了,只是文明发展的路线与上一世的古代类似而已。
“穿越”这个词汇对饱览诸多小说、漫画、电影的左离来说并不陌生,往往穿越这件事,都意味着主角将在新的世界掀起莫大的波澜,然而左离并没有这个念头。或许是天生性子闲散,穿越后的左离也仅仅只是想过好一些的日子。
因为目前的原生家庭是农户,这个时代的普通农家日子并不算富足,不到逢年过节的话,连肉都很少能吃到,左离仅仅只是想用自己上一世的眼界与知识当个富户或者当个小官,然后娶妻生子美滋滋的过日子,当然说不定会入乡随俗的纳几房小妾。
死而复生好是好,唯一遗憾的是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魔法或是修真之类的东西,虽然村里人口中偶尔会念叨什么“山上的神仙”之类的话语,但在左离看来也仅仅只是富有这个时代特色的封建迷信。
“所以我的这个金手指到底怎么用呢?”此刻正在去蒙学路上的左离百无聊赖的想道。
“穿越”到底还是带给了左离一点特殊的礼物,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左离就发现了,只要他闭眼集中精神冥想,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一个做工精致,表面花纹繁复华丽的方盒,正以一种既定的速率缓慢旋转着。
第一次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左离吓了一跳,随后就是剧烈的心跳加速,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金手指”。一时间,什么“系统”,“修真”,“魔法”,“斗气”之类的词汇在脑中四散飞舞。
然而当他进一步去探究这个金手指之后,却一无所获。
左离试了很多办法,比如在脑中拼命想着“打开方盒”,或是编一段中二度爆表的台词当咒语……无论他怎么努力,方盒还是那个方盒,永远在他脑海中用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旋转着,丝毫不打算产生一点特殊的动静。
试了八年,左离终于放弃,渐渐的就不怎么特意去冥想了,只偶尔在无聊的时候冥想着玩儿。这倒是让他发现了方盒的一个妙用——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可以用来代替属羊助眠。
“离哥儿,等等我!”身后不远处有个清脆稚嫩的童声喊道。
左离的小跟屁虫王冬至一边叫喊着一边从后面追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