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吴王？”沈清如怔了怔。她和萧祁钧不过是互相帮了对方一次，连普通朋友都谈不上。为什么从萧祁钰到霍侯爷都对她和吴王的关系如此感兴趣？
霍啓濬见她怔怔的站在那里失神，白玉般的脸颊却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红晕，甚至耳廓上也带了一点可疑的粉红。
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倒让霍啓濬自己也微微一怔。他和沈清如不过才见了三次，比起阿语来，关系远远算不上熟稔。然而他却情不自禁的开口，问了一个女人才感兴趣的八卦问题。
而得到的答案……
霍啓濬抿了抿唇角，墨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失落，然而不到一秒，他已经恢复了从前面无表情的模样。
“告辞。”一道冷峻的声音将沈清如从愣神中唤回来。她抬起眼望着眼前俊美如谪仙般的霍侯爷，忽然觉得对方周身似乎散发着比寻常更冷的气氛。
从前的霍侯爷是块千年寒冰，眼前的霍侯爷则是一座冻了上千年的大冰山，周身散发着寒气，仿佛方圆百里之内都能给霍侯爷的冰山气场活活冻死。
“侯爷您这是生气了？”沈清如强顶着霍侯爷冷的堪比X光射线般能杀死人的目光，不怕死的问道。
霍啓濬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哪里看出本侯生气了？”
废话，您周身的强大气场已经让这里的气温足足下降了二十度了，周围的奴才婢女们抱头鼠窜，不敢靠近这里半步。比起刚才，现在好像更冷了……
沈清如望着冰块脸侯爷，脑洞大开。夏天酷热，如果能有个霍侯爷降降温，倒是比冰块什么的好用多了。毕竟霍侯爷常年周身自带冷气，且能随心所欲的随着霍侯爷的情绪从冷变成更冷，从更冷再变成冻死人。
“我和吴王殿下没什么关系……”沈清如斟酌了一下，觉得据实以告。“吴王殿下曾有恩于我。他在丞相府做客，偶然见到了秦氏和沈慕芸联合谋害我的事，出面为我作证，才让我免于被送到家庙去。而上次皇贵妃娘娘的事，勉强算我还了吴王殿下的恩情吧。”
“萧祁钧为你作证？”霍啓濬抬抬眼皮，语气中满是怀疑。
沈清如硬着头皮点点头：“吴王殿下生性正直，大约是不愿见我受冤枉，才仗义执言还我清白。我很感激他。”
霍啓濬冷冷一哼：“感谢倒不必了，恩情你已经还了他，不再欠他什么。以后离他远点。”
“可是……”沈清如微微一怔，下意识的反驳。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霍啓濬对她和吴王的“报恩”关系那么计较。比起朋友，沈清如觉得她和吴王更像是盟友。能对抗太子与萧祁钰一党的唯有吴王萧祁钧，且萧祁钧本身勤政爱民，若能扶持萧祁钧上位，既能造福万民，解救苍生，又能让萧祁钰沈慕芸这对狗男女的愿望落空。
“若他再继续纠缠你，只管让他来找我。”见沈清如微一犹豫，霍侯爷脸色又黑了几分，周围散发的寒气已经快结冰了……
“是，不过……”沈清如觉得霍侯爷胡搅蛮缠的模样，嗯，有点幼稚。
“我也救过你两次，怎么没见你提过报恩的事？”霍啓濬脸色微微古怪。
沈清如瞠目结舌，打死也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对面这位冰山侯爷之口。难道霍侯爷的意思是……需要她报恩吗？？
可看到对面霍大少傲娇的模样，沈清如微微心虚。确实，从某种程度上，霍啓濬也是她的恩人。
“额……侯爷和吴王殿下都是清如的恩人。”沈清如已经看到对面霍大少微微蹙起的剑眉，咬牙道：“家父家兄一直教导我，受人恩惠必当回报。吴王殿下帮我良多，能有机会我一定会还他恩情。而侯爷……”
“比起吴王殿下，侯爷对清如亦是恩重如山。只是清如觉得，侯爷是个特别的人……”
特别正直，特别见义勇为，特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沈清如斟酌半响，到底该先说哪个特别呢？
沈清如终于相信那句话叫做“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她那一串特别还没出口，面瘫霍侯爷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那笑恰如霁月风光，动人心弦，看得沈清如一时间倒失了神。
“我对你来说是个特别的人？”霍啓濬握住拳头放在唇边，极力遮掩唇角泄露的一点情绪。
“啊……”沈清如呆了一呆，正欲开口说话，却发现霍侯爷的嘴角似乎咧的更大了。
原来再冷酷的人都喜欢听奉承话，再高贵的人也抵挡不住马屁的力量。沈清如自认为奉承话说的中规中矩，马屁功力更是马马虎虎，没想到简单的一句夸赞倒让冰山融化了。
“本侯爷本来就很特别。”霍侯爷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负着手潇洒离去，背影似乎还隐隐带了一丝雀跃，留下了风中凌乱的沈清如。
那个，她奉承了半天准备从霍侯爷这里打听徐大小姐的情况，怎么还没开口，霍侯爷就这么走了？
素心静静的躺在床上，唇角隐隐露出一丝微笑，幸福的看着眼前为她倒茶的大少爷。
锦绣却忽然闯了进来，望着倒茶的沈靖安微微一愣，忙行礼道：“见过大少爷。”
沈靖安微微点头，面上带了少许尴尬之色。他方才急着送身体不适的素心回房休息，并未在意其他。现在看来，他一个大男人出现在丫鬟的房间里，实在有违礼数。
“你帮我照顾好素心。”沈靖安吩咐道，眼角余光瞥见锦绣点头应下，这才负手疾行几步走出了素心的房间。
素心恋恋不舍的望着那道即将消失在房门口的身影，可惜今日她才发现大少爷待她之好。若早些知晓大少爷这般体贴温和，她必定会早早求了大少爷将她要在身边，也能早点拜托秦氏的掌控。
“不要脸的小蹄子，人都走远了还看什么看！”锦绣一声冷哼打断了素心的沉思。
素心面无表情躺在床上，懒得朝锦绣看过去。秦氏的几个心腹都这个锦绣一样，胸无沟壑又蠢不可及。唯一能为秦氏出谋划策的倒是她这个秦氏半信半疑的人，可是如今连她也后悔为什么要为秦氏做事了。
若不是当初爹娘为了几两银子把自己卖给了秦氏的心腹之一吴婆子，吴婆子拿她孝敬了秦氏。若不是当初哥哥赌博欠下上百两白银，秦氏替她哥哥还清了赌债，她也不会死心塌地的留在秦氏身边，为秦氏当牛做马，干下不少亏心事。
若是当时她能早点遇到大少爷……素心面无表情的想着，隐隐有一点点心酸从心底蔓延开来。
“小蹄子，少在那里做白日梦了。夫人让我问你，吩咐你的事什么时候能做到？”锦绣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语气十分不耐。
素心想起了那个莹白的，泛着冷冷柔光的瓷瓶，瓷瓶里盛着一点点白色的粉末。秦氏交给她这个瓷瓶时，脸上的恶毒狰狞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般，让她每日夜里都会做噩梦。
那个白色瓷瓶，此时正躺在她的枕头底下，她甚至能感受到瓷瓶周身微微泛起的寒意。
秦氏告诉她，瓷瓶里盛的是西域头陀带来的秘药。秦氏给她下达的指令是，每日取一点点，掺杂在沈靖安的饮食之中。任何医术高明的医生也看不出这种药的毒性，而沈靖安的身体，却会日复一日的衰败下去。
直到死亡。
而秦氏许给她的好处，便是事成之后，她可以拿回自己的卖身契，从此成为自由身。
素心是个骄傲的人，虽身为奴婢却心比天高，自认论相貌论机智自己并不比府中几位小姐差，凭什么自己就要做一辈子奴婢？
因而秦氏的许诺对她而言很有诱惑力，不但得了自由身，秦氏多半还会附送一笔数目不菲的金银。素心可以带着这笔钱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或是嫁人，或是开店，或是做生意，一辈子衣食无忧，总好过现在做奴婢的日子。
可现在……
锦绣嗤笑一声：“山鸡就是山鸡，无论如何也变不成凤凰。奴婢就是奴婢，纵然是奴婢中的尖儿也还是奴婢，永远做不了主子。”
素心闭上眼睛，被子下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半响缓缓道：“夫人打算如何将我送进大少爷房里？”
“夫人山人自有妙计，无须你操心。只要你记得自己的人物，清楚自己的主子是谁就好。”锦绣笑的歹毒：“夫人还让我转告你，你的父母现在已经被接到庄子上，你哥哥的赌债已经还清，和你嫂子一道带着孩子陪你父母住着，共享天伦之乐。所以你可要考虑清楚，谁才是你的主子。”
秦氏将她父母兄嫂接到庄子上，无非是想拿他们当人质威胁于她。素心绝望的闭上眼，一滴清泪悄悄滑下，溅落到枕头上。
“我……知道了。”她艰难的吐出这四个字，将脸埋在枕头里，无声的啜泣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