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二年五月。
李仲轩在春假期间组织老乡们进行了一次春游活动。老乡会送走了一批毕业的老乡，又迎来了一批新入学的老乡。现在的老乡会有了一定的凝聚力。尤其是那些刚到东大的老乡们更是热衷于老乡会的各种活动。因此李仲轩的老乡会在滨城的老乡们中间也有了一些名气。春假刚刚过去一个月，就有财经学院的一位老乡找到李仲轩。
虽然过了英语六级，但李仲轩没有松懈下来，因为他还有更高的目标。
“老八！你有一位财经学院的老乡找你来了。”袁军附在正在专心读书的李仲轩耳边说。
“哦。在哪儿？”
“寝室等你呢！”
“走吧。”
出了阅览室，袁军说：“老八！英语六级都过了，干嘛还这样拼命？星期天儿也不放松放松。老大他们都出去玩儿了。”
“你咋没去？”
“我？人家不想出去走，我哪儿能出去呀！”
“‘人家’是谁呀？”
“哈哈！你这家伙又消遣我。”
“七哥！为了爱情牺牲自己的自由，可赞！可赞！”
“你没完了！”袁军笑着说。
“哎，要我说呀，这爱情要比自由重要，你上次得病，王艺颖可急哭了啊！”
“老八，其实这一点，我挺感动的。”
“应该！”
两人边走边聊，不大功夫就到了寝室。
“仲轩！”
“张岩磊！你这家伙，咋总也不来看我！”
“你忙，我也忙。”
“忙啥呢？坐！坐！坐！”
李仲轩将张岩磊又让到自己床上坐下。
“我想考会计师。”
“那你今天一定有事儿！说吧，什么事儿？”
“吸烟！”
“哎，你咋也抽上烟了？”
“晚上看书困，点上一根儿，烟一熏就精神了。”
“真有你的！”
李仲轩给张岩磊点着一根烟，自己也叼上一支，又说：“说真的，有啥事儿？你说！”
“是这样，财院的老乡们想和你们联合搞一次活动，相互认识一下。”
“好事儿啊！啥时候？”
“具体的时间这不和你商量来了嘛！”
“那就暑假呗，大家都有时间。”
“暑假？”
“有难度？那就明年春天！”
“跟你说件事儿。”张岩磊神秘起来。
“啥事儿？”
“七月份有可能发行股票！”
“股票！这事儿可别忘了哥们儿！准确时间一定要及时通知哥们儿！”
“放心！”
“那就走吧！喝酒去！”
“几点啊？”
“十一点了！走！七哥！你也一起！哦！忘给你们介绍了。我高中同学，铁哥们儿！岩磊！这是我们寝室老七，好哥们儿！”
“你好！”
“你好！”
张岩磊和袁军相互握了手，李仲轩从褥子底下抓了一把饭票，领着两人走出了寝室。
李仲轩有一段儿时间没去师傅家了。经过李仲轩两年的辅导，在加上玲玲自己的努力，这孩子的英语成绩现在每次考试都能名列前茅，甚至时常会出现满分。玲玲马上初三了，数学和物理成绩不是很理想，所以，她把大部分的时间用在了数学和物理的学习上面了。现在李仲轩只是偶尔的去一次做一下必要的指导。当然他自己的时间也很紧张，因此，一个月去师傅家一次，看看师傅，指导指导玲玲学习。今天听张岩磊说股票的事儿，他觉得应该将这个消息告诉师傅，因为他觉得这是好事儿！送走张岩磊，李仲轩就去了师傅家。
下午三点钟，当李仲轩走进师傅家院子时，玲玲刚好学完习，从楼里走出来，准备去街上玩儿。而师傅坐在马凳上喝茶。
“老师！”
“玲玲！”
“哎呀！老师！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来呀？”
“我最近忙。你学得怎么样？遇到困难没有？”
“挺好的！老师，我玩去了？”玲玲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笑着说。
“去吧！”
玲玲欢快地出来了院子，李仲轩坐在师傅身边的马凳上，为自己到了一杯茶，休闲地喝起来。
“来啦，有事儿？”
“没事儿就不能来看您？”
“哼哼！说吧，啥事儿？”
“师傅，要发行股票了，您听说了吗？”
“听说了。”
“您有什么打算？”
“我不想跳楼。你有想法？”
“很有想法！”
“想跳楼的时候告诉师傅，师傅的身手还行。”
“好嘞！师傅，有您这句话，徒儿的胆量更足了！”
“臭小子！”张老微微地笑了一下，又说，“还有事儿？”
“没事儿了。”
“晚上陪师傅喝点儿？”
“刚喝完！”
“圈儿走得啥样了？”
“走两圈儿？”
“看看！”
李仲轩说完，去换了练功服，然后走到黄沙地的圈上走了起来。
“腰！”
过了一会儿，张老又喊：“腿！”
三十分钟之后，李仲轩停了下来。跑到师傅身边，笑着问：“师傅！咋样？”
“不咋样！你腰不直，腿不稳。这些日子没下功夫吧？”
“练得不多。”
张老摇起蒲扇不吱声。李仲轩挠了挠头发难为情地说：“师傅，最近学习……很忙……”
“过了六级了？”
“嗯！”
“还拿了校三好学生？”
“嗯！”
“做好自己的事儿就行了。”
“师傅下次……我……”
“陪师傅喝会儿茶。”
师徒二人坐在院子里默默地喝茶，谁也不说话，但似乎又都清楚对方想说什么。其实交流有时候也是一种默契，在这种默契中，语言是多余的。
李仲轩从师傅家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将近六点钟了，常亮这在寝室里等他。
“老八！常亮等你半天了！”袁军见李仲轩走进寝室喷着酒气说。
“还没醒酒呐？”李仲轩笑着说。
“你还不知道我吗？”
“那赶快睡吧！”
袁军爬上床去了。
“亮！有事儿？”
“走！出去说。”
李仲轩跟着常亮走到教师公寓前，问：“啥事儿？”
“我写了一封信，帮忙交给凌姗。”
“哟！这事儿还用求哥们儿？”
“她总是对我冷言冷语的，我……”
“害怕她？”
“怕她干嘛！”
“那自己去！”
“小气！这点忙都不帮！”
“哎，哎！有你这样求人的吗？”
“帮我了？”常亮高兴地笑了。
“哥们儿不想当小红娘，可是哥们儿可以给您指点迷津。”
“你说啊！”
“凌姗和冰玉的性格完全不同，坏态度没准就是好心思呢！”
“你这话等于没说。”
“不信！”
“你都不肯定……让我咋办？”
“凉拌！这事儿真还得你自己去！”
“为啥？”
“以凌姗的性格，如果让冰玉交给她，她肯定看不起你！”
常亮犹豫着，不吭声，李仲轩又说：“听哥的！弟弟你大胆地往前走！”
“听你的，早晚掉坑里！”常亮说完气乎乎地转身就走。
“那你别听啊！”
“不听！更是坑！”
“哎!你……亮！你等等，我事儿对你说。”
“啥事儿？”常亮笑着转过身。
“暑假别回家了，和我留在这儿。”
“为什么？”
“要发行股票了，这可是赚钱的好机会！”
“股票？咱也没钱啊！”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觉得咱们不应该错过。”
“要是没机会呢？”
“那就回家呗!”
“让我想想！”
“也行！还有两个月呢！你慢慢想。”
常亮的话提醒了李仲轩，回到寝室，李仲轩给二弟写了一封信。信是这样写的：
二弟：
见信如面！
哥这个暑假不回家了。哥在学校有些事情要办。另外，哥需要伍仟元钱，如果家里方便，再多点儿更好。你可能要问，哥为什么用这么多钱。哥对你讲实话，但你千万要委婉地对爸妈讲。滨城要发行股票了，哥想用这些钱买股票，上次，哥去深圳时，发现那里的人都在炒股。这是一个新事物，你一时难以理解，但你相信哥的判断，这是个赚钱的好机会。
带我向爸妈问好，跟二老解释清楚。别让他们担心。如有可能，请将钱于七月之前邮寄给我，盼你回信。
此致
哥
一九九二年五月十日
晚上与冰玉散步的时候，李仲轩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冰玉。
“我觉得还是应该慎重些，能做就做，别强求。”
“我知道。”
“轩！我不能陪你留下来，因为我父亲不会同意的。”
“我知道。没关系。”
“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嗯！你放心吧。”
“轩！我打算报考六级了。”
“好啊！你一定能过。”
“也说不好。”
“你的英语水平要比我强，对自己要有信心！”
“有你在我身边，我当然有信心啦！你打算什么时候考八级？”
“我正在与教务处沟通，他们还没给我准确地答复。”
“哦！很难吗？”
“英语八级原则上只有英语专业的能考。”
“你不是六级优秀吗？”
“如果不是这样，我估计教务处连考虑都不会考虑。”
“那咋办啊？”
“再说吧！”
期末考完试，李仲轩把101寝室所有人召集在一起，说：
“哥们儿们，有件重要的事儿，我想和你们说一说。滨城在七月份要发行股票了。我觉得这是赚钱的机会，有谁愿意和我留下来？”
“股票离我们太遥远了，我们没钱，留下来也没用。”老三首先打了退堂鼓。
紧接着其他人也都表现出毫无信心的样子。只有袁军没吭声。
“七哥!你啥想法？”李仲轩问。
“我跟你留下吧！”
七月二十号凌晨，李仲轩带着袁军和常亮从东大出发了。
“不明天九点才开始卖认购卷吗？咱们去这样早干嘛呀？”袁亮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一人一次只可以买一张，你想想吧！”
到了证券公司门前，果然已经有一百多人在那里排成队伍了。
“亮！这五十块钱你拿着，明天买三张凉席，我估计明晚咱得睡这儿了。”李仲轩把手中的五十元钱递给袁亮说。
“啊？睡这儿？”
“啊！你们睡吧！我回学校睡。”袁亮说。
“我也回学校！这儿咋睡？”
“好！那就买一张，白天咱仨坐，晚上我睡觉。”
“老八！你还真想睡这儿？”
“嗯！亮！另外，还得多买些水，如果有冰镇的更好，我估计明天会是个热天。”
第二天，三人顺利地每人买到一张认购卷，但是在想排队回来买，可就难了。放眼望去，长长的队伍绵延近五百米。而且果然如李仲轩所料是个暴热的天气，又没有遮阴的地方。
“这可咋排啊？”常亮一脸的难色说。
“赚钱哪有那么容易呀？”
“可是这买完又有什么用啊？”
“肯定不白买！你收好喽！”李仲轩很肯定地说。
三人买了些水和吃的，又买了一张凉席，又走到队伍的后面排队去了。中午的时候，三人实在熬不住了，就把上衣脱了，裹了三瓶冰镇的矿泉水，然后顶在头上，每人又在胸前挂了两瓶儿！如此一来，还真舒服了一点儿。
但是，熬了三天，袁亮和袁军还是投降了。两人要回家。李仲轩说：
“你们谁也别走，我有事儿让你们做。”
“啥事儿啊？”
“你们发现没？有许多像咱一样的学生也在排队啊！”
“是啊！我还碰到我的一个老乡呢！”
“你们这样，跟他们商量，五十一张让他们为我排队，另外，他们手里的认购卷我也要了。”
“老八！这东西有用吗？别到最后废纸一张，那你不陪惨了吗？”
“听我的！但是这事儿要悄悄地干，别让别人知道。”
“仲轩！你可得想好了！”常亮很担心地嘱咐道。
“没事儿！放心！”
“好吧！”
常亮和袁军虽然不理解，也不支持李仲轩这样做，但李仲轩坚持，他们也只好照办。
接下来他们俩也不再排队了，他们手里的认购卷也都给了李仲轩。
李仲轩虽然买了凉席，但到了晚上还是睡不着觉。前半夜，蚊子咬，车辆和行人多，根本无法睡着；后半夜，虽然是夏季，但气温下降，躺在街上也会冻得发抖，尤其是三四点钟更让人难熬！
这天中午，常亮买了些吃的拿给李仲轩，李仲轩说：“替我坐一会儿，我去小便，千万别动！一动位置就没了！”
“知道了，你去吧！”
李仲轩绕了一大圈儿也没找到公厕，急得满头大汗。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连个僻静的地方都找不到，而且周围也没有大型商场。
肚子痛得一阵紧似一阵。最后他在一家店面不是很大的商店前停了下来，决定进去碰碰运气。商店内只有几十平米，一位中年妇女坐在柜台后面，见李仲轩进来，中年妇女站起来满面春风地说：“您需要点儿什么？”
“厕所。”
“啊？”
“哦！不是不是！大姐！我是东大的学生想借用你这儿的厕所。可以吗？”
“我们这儿没厕所。”中年妇女脸色立即冷了下来。
“大姐，那您告诉我哪儿有公厕吗？”
“不知道，去别处问问。”
“大姐，您心地善良，又漂亮，您还是给兄弟指条明路呗！”
“你是东大哪个系的？”中年妇女微微笑了一下说。
“九零级中文系，哦！这是我的学生证。”李仲轩迅速地从兜里掏出学生证放到柜台上。
中年妇女不紧不慢地拿起来看了看说：“听你口音是外地人吧？放假了，咋没回家呀？”
李仲轩心急呀，马上尿出来了！但他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硬着头皮答道：
“勤工俭学。”
中年妇女又打量他两眼，然后轻声说：“去吧！推开里面的门，左边！”
“哎！谢谢大姐！”李仲轩脸上笑开了花儿，忙捂着肚子跑了进去。
李仲轩出来再次称谢后，觉得就这样走了，很过意不去。于是买了香肠、面包等一些吃的、喝的，花了五十多块钱。
见李仲轩拎了一包东西回来。常亮说：“刚买这么多，你怎么还买？”
“别提了！哥们儿，可给我折腾苦喽！”
李仲轩将他的经历说了一遍。常亮听了笑着说：“你这是赚钱不要命啊！”
“想做点儿事儿哪能不吃苦啊？”
“收了多少了？”常亮问。
“五十多张了，加上咱的快七十张了！”李仲轩附在袁亮的耳边说。“看你搂着这么多破纸有啥用。”
“老七今天咋没来啊？”李仲轩忽然想起了袁军，便问道。
“我们俩一起来的，这家伙去哪儿了？”
两人正说着话，袁军皱着眉头走来了。到了近前，他悄声对李仲轩说：
“老八！那边有给一百的了。今天我只收了十张。”
“咱也一百，我给你拿钱。”
李仲轩在心里计算着，二弟给他邮了一万块钱，已经花了叁仟五，如果顺利再收六十多张，剩下就得自己排队了。
一个星期之后，李仲轩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不过，收获也很可观，手里握着一百七十二张认购卷，除去袁亮和袁军每人两张，他自己拥有一百六十八张！
袁亮和袁军身上也所剩无几，三人只能靠面包度日。但是这时传来了好消息。认购卷已经涨到八百一张。袁亮和袁军兴奋不已。撺掇李仲轩赶快出手。李仲轩却摇摇头，说：“再等等！”
“还等啥呀？”袁亮急得直搓手。
“听我的，没错！”李仲轩很自信。
又过了两天，认购卷涨到一千一张，袁亮和袁军都坐不住了！李仲轩心里也开始动摇了。认购卷实质上来说，还不算是股票，如果继续拿在手里，万一成为废纸，不但白费了辛苦，而且家里的一万元钱也打了水漂。他犹豫起来。可是他又一想，认购卷还在买着，不可能就马上成为废纸。于是狠了狠心，不卖！但是他没敢阻止袁军和袁亮。
两天后，认购卷涨到一千二！袁亮和袁军后悔了。但李仲轩这时可真的动心了。他想出手了。但却又不甘心！于是他卖了十张。并给家里邮回了一万一千元钱。
一星期之后，认购卷一千五百一张！李仲轩果断出手，仅留一张。
李仲轩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赚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让袁亮和袁军羡慕不已。然而他们更佩服他的胆识和谋略及坚忍！末了，李仲轩又给他们每人分了两千元钱，二人说什么也不拿，仲轩硬塞给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