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将至,临仙镇内却依旧喧闹非常,只见大街上人来人往,讨价还价之声不绝于耳,街道两旁的店铺都大开着店门迎客,这些店铺做的大都是不开张则已,一开张就必定能挣够一年的利润的买卖,掌柜们坐在柜台后笑眯了眼,心里盘算着这次有多少进账。
扶吟与雪童沿着大街走了一圈,至少打听了五家客栈,可无一例外地被告知客满,雪童拉着扶吟的衣袖,边走边抱怨说:“那些掌柜说客满时笑得倒是好看,要是再找不到客栈的话我就去无极阁,我看那帮老东西敢不敢不收留我!”
扶吟一进入临仙镇就将纱笠取了下来,她平日里极少与旁人接触,摩肩接踵的大街让她感觉很不习惯,扶吟听着雪童的抱怨出奇地没有反驳,反而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自己跟着雪童去无极阁借宿并且不暴露身份的可能性。
然后她失望地叹了口气,想着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地去找客栈吧。
雪童是被扶吟拉着走的,边走边踢脚下的石子,她正生着闷气,突然就被一旁的客栈里传出的喧闹之声所吸引。
扶吟察觉到雪童似乎停下了脚步,她有些疑惑地回头看看雪童,随着雪童的目光又看向街边的客栈,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雪童啊,这间客栈我们去过一次,掌柜说客满了。”
雪童当然记得自己来过这家客栈,但当她听着从客栈里传出的叫骂声时,突然间就有了兴趣,毕竟她作为圣女,虽说私下里可以放飞自我随意与婴勺玩闹,但是明面上还是得保持身为圣女的端庄,这种当街叫骂的事她可从来都没有见过,自然得好好看看。
雪童大力拨开正围在客栈外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人群,不由分说地拉着扶吟就往里冲,她生得好看,稍微说了几句“借过”“让让”就轻而易举地领着扶吟来到了观战的最佳位置。
大厅内似乎是发生了一场规模不大的打斗,原本就不甚结实的桌椅全都散了架,七零八落地被扔在一旁,掌柜正躲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看着无辜受灾的桌椅敢怒而不敢言。
一个身穿黄色华服的美貌女子站在大厅中央,她用剑指着趴在地上口吐鲜血的年轻男子,高声道:“你在无极阁的眼皮子底下强抢客房也就算了,居然敢惹到我西陵常家头上,怎么,欺我常家无人?”
扶吟一心想着找客栈,本就不想看这种热闹,当她看到那女子身上的黄色华服时就想要离开,西陵常家的名号一出更是避之不及,她拉拉雪童的衣袖,小声道:“是西陵常家的人,我们别看热闹了,赶快走吧。”
雪童正看得起劲呢,哪有心思去考虑扶吟的话,她冲着扶吟摆摆手,盯着那趴在地上的男子目不转睛,说:“西陵常家怎么了?我们就是看看热闹,怕什么!”
扶吟见实在劝不动雪童,只得叹了口气,陪着她继续看下去。
一旁的小厮见趴在地上的男子半天都没有动静,急得满头是汗,他冲黄衣女子作了个揖,声音凄切地央求道:“常小姐,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这间厢房本就是您的,您拿去就是,我家公子的腿在两天前不知被谁打断了,现在走路还不方便,常小姐,我家公子是好人啊,这是他第一次强抢别人的厢房,他也是没有办法,眼看无极阁就要收徒了,我家公子是着急把腿养好啊!常小姐您大慈大悲不跟我们计较,您就放过我们吧!”
“放过你们?”那黄衣女子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她冷笑一声,说:“我若是放过你们,那以后谁还能把我常淳放在眼里?谁还能把我西陵常家放在眼里?”
小厮一听常淳都把问题上升到家族了,这摆明儿是不打算放过他家公子啊!他吓得差点晕了过去,惶恐道:“谁敢不把您放在眼里?常小姐,我家公子真的不是有意冒犯您的,您就行行好放过我家公子吧,我给您磕头了!”
眼看那小厮就要磕下去了,常淳又不乐意了,她一脚将那小厮踹开,说:“给我磕头?你可千万别,万一有人说我仗势欺人怎么办?这么大个屎盆子往我头上一扣我洗都洗不掉,要磕你还是给别人磕去吧!”
那小厮就是个普通人,今年不过十四岁,哪禁得住常淳这一脚,他被踹得狠了,吐出两口血,正好滚到雪童脚边,雪童皱了皱眉,伸手就将那小厮扶了起来。
扶吟暗道不好,雪童若是不将那小厮扶起来,常淳最多骂几句撒撒气,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可雪童偏偏伸手将那小厮给扶了起来,这一举动无异于是打了常淳的脸,常淳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常淳见居然有人敢不顾她常家的脸面将那小厮扶了起来,顿时脸就黑了,她冷冷地看了雪童一眼,随既看向雪童身旁的小厮,说:“这位小姐倒是乐于助人,既然如此,你便冲着这位小姐磕上三个响头,这事儿我就不追究了。”
这话一出,雪童身边顿时空出了一大片,只剩下扶吟还敢站在雪童身旁,那些看热闹的人都恨不得离雪童八丈远,生怕一不小心就波及到了自己,常家的医术可是最有名的,谁敢得罪常家?
那小厮见常淳松了口,顿时就跪下来要给雪童磕头,只是他的头还没碰到地上却突然发现自己磕不下去了,那小厮惶然地抬起头,看着雪童,说:“这位小姐,求您救救我家公子吧,我家公子一向厉害,他能拜入无极阁的!求您救救他吧!”
雪童看着常淳挑衅的眼神心里直冒火,可她又怕暴露扶吟的身份,只得憋着不发作,雪童冷冷地看着常淳,手却一直抬着那小厮的额头不让他磕,俨然是一副要跟常淳死磕到底的架势。
“不过一间厢房罢了,常小姐不必这么斤斤计较吧?”扶吟笑了笑,上前几步站到雪童身前,她冲常淳行礼,轻声道:“常家一向悲天悯人,常小姐作为常家家主之女,想必也不忍心为难病人吧?”
扶吟的眼睛逐渐变红,常淳感到一阵恍惚,开口道:“是,不必在意,不必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