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了这麽多天山路,现在又有了盘缠,当然是先找家客栈饱足一顿再休息一天。他们在路上看到家乾乾淨淨的小客栈,便走了进去,找了张桌子坐下。
“两位客官,想吃什麽呢?”小二本来热情地拿着茶壶走过来,见步孤狼眼神凶狠,有点吓到。
阿澄看了看旁边的人在吃什麽,回头笑着跟步孤狼说:“师父,我想吃鸡腿,还有馒头。”
“来一隻鸡,五个馒头,一碗麵,和一壶酒。”步孤狼用冷漠的语气对那小二说。
“好的。”小二连忙进去厨房准备。
小二把酒菜呈了上来,阿澄一看到香喷喷的鸡,开心得马上把鸡腿撕了下来,左边一口馒头,右边一口鸡肉。步孤狼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阿澄见步孤狼喝酒时好像很爽快,鼓着腮帮子问:“师父,我也想喝一杯。”
步孤狼也没想什麽,给她倒了一杯。阿澄的记忆中没喝过酒,对酒的味道很好奇。她放下手中的食物,喝了一小口,浓烈的酒味呛的她紧皱眉头。
“这麽难喝的东西,怎麽会有人喜欢?”阿澄拧眉道。
“喝多了就会喜欢。”步孤狼看见她的表情,忍着没笑出来。
于是阿澄决定把整杯喝下去试试,呛得咳嗽连连。
步孤狼皱了皱眉,淡淡地说:“不喜欢就别喝了。”
阿澄一开始觉得酒的味道难喝极了,可是过了一阵子,口中有股回甘的香甜味道,而且一股热气直迫脑门,感觉轻飘飘的,傻傻地笑了一下。
“师父真的耶,喝酒的感觉还不错。”阿澄的笑容比平时更灿烂了,伸手又给自己倒了第二杯,一口气就喝完。
“你喝太快了。”步孤狼把酒瓶从阿澄的手中抢了回去。
“我没事,还能喝。”阿澄笑嘻嘻地说。
“别喝了,吃饭吧。”步孤狼冷漠地说完,把鸡腿塞进她的嘴裡。
阿澄嚼着鸡腿,慢慢开始感觉到酒意上来了,整个人感觉愈来愈飘,过了一会儿,居然拿着鸡腿,趴在了桌上睡了。
步孤狼摇了摇头,帮她把然腿拿开,没想到她下一秒就悠然转醒了。
他表情冷漠地看着醒来的女子,没有预算到她这麽快就醒来了。不过,他也留意到眼前的女子跟阿澄不太一样,不管是眼神还是动作,都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当然,此时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是花醉。
花醉也是懵了,她记得她是进宫当了太子的侧室,然后中毒了。怎麽这次醒来,不但不在皇宫了,而是身处在一家客栈的饭桌上,身上穿着粗布麻衣,身边还坐着个冷酷的人,手裡拿着隻鸡腿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任凭她怎麽聪明,这一时间也整理不出發生了什麽事。身体一股热劲,她是第一次在醒在的时候就喝了这麽多。
那个冷酷的人放下鸡腿,给她倒了杯茶,冷冷地道:“你喝醉了。”
花醉是第一次从男子手上接过茶杯而不是酒杯的。在她的记忆中,男人都把不得灌醉她然后与她一夜春宵。想让她喝茶醒酒的,这男子还是第一个。
她试着整理一下思绪。首先,这个男子应该不像之前的所有男子,包括濮阳子千,对她没有意思,只是把她当成普通女子。第二,这个人应该挺照顾另一个她,虽然表面上冷冰冰的,一举一动尽是关心。第三,这个人不像是公子哥儿,反而像浪走天涯的侠士。
“谢谢你。”花醉微微一笑,接过步孤狼递来的茶杯,慢慢地呷了一口,动作优雅却又带点妩媚。
步孤狼看见这个样子的女子,才记得她曾经是太子的才人。也是,这样的女子才像是会成为太子侧室的人,而阿澄就像个不经世故的小孩子。
但一直在他面前的阿澄,那个傻乎乎又纯真,那个笑容明亮灿烂的丫头,却是真真实实,不是在演戏的。
“你不是阿澄。”步孤狼冷冷地说。
花醉握着茶杯的手颤了一下。一般人都会把她当成是喝醉以后的另一个她,却没有人能单凭一两句就一眼看穿她是另外一人,还直接道破的。面对眼前这人,花醉什麽谎话都说不出来。
她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的确不是什麽阿澄。”
步孤狼一怔,一把拉住她上了客房,把门关上,然后把她扔到床上。他觉得他必须安安静静地搞清楚这女子是怎麽回事。
花醉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说吧,你是谁?”步孤狼冷冷地道。
“你可以叫我花醉。”花醉用娇柔的声音小声地说。
“那阿澄是谁?”步孤狼的表情冷若冰霜,双眉紧锁,神色恐怖。
“阿澄??我也不清楚,我们共用着一个身体,只要另一个我喝醉了,我就会出现。另一个我出现时,我是睡着的,什麽也记不起来。”花醉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因为她也不是很懂她自己的身体。
“你是鬼魂吗?”步孤狼不相信鬼神之说,但现在面对与阿澄完全不同的女子用着阿澄的外貌说话,他也不得不怀疑自己的信仰。
花醉无奈一笑,说:“不是,这确实是我的身体,但有时候又不是我的身体。”
步孤狼更迷惑了。
“跟我说说你吧。你是什麽人?”步孤狼问道。
“我曾经是个青楼女子,也曾经是太子殿下的才人。”花醉淡淡一笑,好像一点也不在乎。
“??”步孤狼眉头深锁,内心莫名地有点生气却又很是难过。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吧?毕竟另一个我是个柔弱温文的舞姬。”花醉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柔弱温文的舞姬?”步孤狼心中一突。这个形容跟阿澄也对不上。
花醉看得出步孤狼眼神中的怀疑,其实她也怀疑这事很久了,道:“我可能,还有第三个人在用这身体,那个人叫夏紫萱,是一个舞姬,每次她一喝酒我就会出来。倒是金澄,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进宫时是用这个名字。”
“??”步孤狼这下更溷乱了,过了一会儿才道:“金澄是个傻丫头。”
花醉轻轻一笑,道:“你喜欢她吧?”
“谁会喜欢她?她又笨又麻烦像个小孩子”步孤狼几乎是马上回道。
花醉弯起了笑眼,并没说话。
“我只要睡着了就会跟另一个我换回来。”花醉淡淡一笑道。
“你是谁跟我无关,我只是答应了人要送你这个人回孤海间。”步孤狼淡定地说。
“我不想去呢?”花醉笑道。
“你跟另一个你说吧,是她死缠烂打让我带她去。”步孤狼冷言。
“你还真是一个特别的人。你叫什麽?”花醉问。
“步孤狼。”
花醉又朝他笑了一下。她的脸颊因酒意的原故微微泛红,眼神也有点迷离,让这副清秀的容貌添上一阵诱人的妩媚,却又带点黯然。
步孤狼看着这样的她,内心隐隐有一丝难受的感觉,却又不知道那总感觉是什麽。
“我想出去走走。”步孤狼突然说。
“我明白,这事的确很难令人相信。”花醉淡然一笑。
这女子聪明又善解人意,跟阿澄真的很不同,但又有种说不出口的相似。
步孤狼又倒了杯茶给花醉,然后转身走出的房门。
时间还不算太晚,街上还有点人气,不过步孤狼并不太想看到人。他带着刚才从小二那儿多拿了的四壶酒,踪身一跃,上了一个屋顶,也没有人發现他。
他打开酒壶,把壶裡的咕噜咕噜地灌下肚子。
月色皎洁,举头能看星空。步孤狼躺在了瓦片上,静静地仰着夜空。星星呢,明明每颗都很遥远又只是散發着微弱的光,但聚在一起却比月色更好看。比起月亮千篇一律的阴晴圆缺,星光总能排列出不同的组合,散發着不同的光芒。
那女子,时而活泼可爱,时而成熟妩媚,虽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但都有她不可抵挡的魅力。
独一无二,散發着光芒。
步孤狼又喝了一口酒。
他还未搞清楚这女子身上發生过什麽事。她曾是舞姬,曾是青楼女子,曾是宫女,曾是太子才人,而现在是他的徒弟。她被人暗杀过,背上有鞭痕,胸前中过剑。
她那具只有十七八岁的柔弱身体,却已经历过这麽多事。
即使花醉一直笑颜满脸,步孤狼也能看得出她对自己面对的事的落寞与无奈。
阿澄的性格,出现在这样一个女子身上,却显得非常不正常。她总是愉快、无忧无虑的,就像是一块只有快乐的碎片,但其他部分却又不完整,如同孩童。
步孤狼又打开了另外一壶酒。
一阵热气从身体裡涌出,却没有怎麽平复到他的心情。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在意什麽。那个女子只是邵旻如随手扔给他照顾的,只要把她带到孤海间,她要种田也好,要帮阿慕看孩子也好,都与他无关。
他本来就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也不会在意一些与自己无关,或是不感兴趣的事。阿澄虽说叫他师父,他也教过好武功,可是那些皮毛武夫根本不值一提,而且他也不在乎什麽尊师重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之类的狗屁东西。
阿澄也好、花醉也好、夏紫萱也好;徒弟也好、才女也好、舞姬也好,他根本都不需要在意。
那他现在为何要在屋顶上喝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