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尘世无边际,修士皆蚍蜉。
荒山脚底有一小村,住户不过十来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村内房舍错落不一,一眼望过去显得杂乱。
小村南头最贴近荒山的角落有一破烂废庙,废庙内里摆设却是井然有序。而此时,有一少年肩抗长刀手提一具野兽尸体推开因岁月侵蚀而显得有些摇摇欲坠的庙门踏步而进。
放下手中的猎物少年哈了口气“这么冷的天气打猎可真是要命”
说罢,少年便支起了火炉开始准备烹煮猎物。
纤细的刀身划过野兽的皮发,粘稠的血液顺着刀尖缓缓流淌。少年揉了揉有些酸麻的手臂咕哝了几句便又是提起了刀开始准备今日的晚餐,而此时村落里也是逐渐升起了炊烟,仿佛暗示着一天的劳累也是到此终止。
村子不远的小路上有一白袍行人,背负长剑,正深一脚浅一脚的向那村落行进,落日的余晖映着这白袍行人,淡薄的影子被拉出很远很远。行不多时,白袍行人驻足在了小村前。
“这些人,可真是有些意思呐。”白袍行人昂首望了望村头耸立的村牌,随即嘴角轻轻扬起,闲庭信步般迈步进入这荒山脚底唯一的小村落。
他的影子仍旧被拉的老长,只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那原本被他负于身后的长剑如今握在手中,冷冽的锋芒在夕阳下有些格格不入。
南头废庙内,少年的野兽已被他烹煮完毕,此时的他正双手着一个破碗喝着热气腾腾的鲜汤。
突然一声闷响,废庙本就摇摇欲坠的破门被一股巨力掀飞自少年头顶飞过,一行血线亦是自少年头顶掠过洒在少年手中汤碗中,溅了少年满身。
捧着碗的手颤抖着,少年不可置信的缓缓转头望向破门掉落的地方,只见有一破衣老者趴在破门之上,鲜血自老者背部那从肩膀斜下直至腰部的伤口中不住的流着,已是没了气息。
“陈爷爷!”少年手中的汤碗掉落,砸在地面上碎成好几片,碗中的热汤四散溅落,少年颤抖着身体站起颤颤巍巍的走向老者的尸体,眼中尽是不可置信。颤抖着,少年抱起老者的尸体,眼泪不自觉的滑落。
“是谁,陈爷爷,究竟是谁杀了你!”歇斯底里的喊叫着,却已是没人回答他了。也许不对,站在废庙门前的白袍行人可以告诉少年吧,白袍行人手中长剑上依旧闪着寒芒,剑身滴血未沾,而白袍之上却尽是鲜血,宛如一尊魔神。
“我杀的。”白袍行人语气淡漠,似是以一个局外人身份诉说着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故事一般。
少年闻声,原本低垂的头猛然抬起直直看向那白衣行人站立的地方。
“为何要这么做。”愤恨从少年眼中倾泻而出,直欲化作滔天巨浪将那白袍行人吞没。“我们与你无冤无仇,本本分分的做着自己的事,为何要这么做!”
望着少年直欲扑过来的躯体,淡漠的目光仿佛在扫视着一只蝼蚁。
“你太弱。我不杀你。”白袍行人无视少年眼中的愤恨,踏步前行,手臂扬起,当着少年的面又是一道剑痕从老者的尸体上划过。
“我要杀了你!”少年猛扑向白袍行人,却被一脚踢飞重重的砸在庙墙之上,少年抬起头,猩红的眸子紧紧的盯着白袍行人,面容狰狞到好似猛兽一般。
“三根皆无,终身不得入修士之道。你太弱了,所以我不杀你。”白袍行人如看蝼蚁一般,目光自少年身上一扫而过,随后将长剑归于身后转身离去。
“如要报仇,随时奉陪。”白袍行人行至庙门前忽然停下。“当然,你这辈子都没机会了,毫无修行灵根的你,在这尘世不过如蝼蚁般,信手便可捻之。天生废人,也是万古无一了吧。”放肆的轻蔑笑声随着白袍行人的离去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白袍行人离去,这原本十余户的小村落只留下了少年一人。
“陈爷爷,李叔叔,李阿姨……”少年望着那些被他摆放好的尸体一一的念着对他们的称谓。“我自幼便无父无母,平日里多亏你们待我如亲人一般,如今你们惨遭歹人杀害,那歹人站我面前我却无能为力。”止不住的眼泪从少年眼角滑落。
“今日之仇我日后定要让他十倍百倍乃至千倍的奉还!”
少年将村民的尸体一一焚烧,而后将骨灰放置在村子的灵堂之中,又为这些村民守灵三天。
隔日清晨,少年整理一些缝缝补补数次的衣物,将他平日打猎的长刀负在腰间,大踏步走出村子,又在村口向着村子磕了三下头,随后转身毫不犹豫的走向那荒山之中。
你视我如蝼蚁,那我便要以蝼蚁之姿将你蚕食殆尽!终有一天,我要让我林寒的名字烙印在你的心里,让你夜不能寐,让你坐立不安!
林寒的背影显得那么孤寂,却又仿若一只猛虎,择人而噬!
荒山原名已不可考,似乎自古以来都被尊为荒山。荒山山脉绵延百里有余,其内因树木茂密终日难见阳光,正因如此,荒山内产有无尽药材及凶兽。
“师妹,我们到此也有十余日了,凶兽杀了不少,这考核几时才能结束。”在荒山茂密的树林间,有约十来位少年少女纵跃。
为首的是一名年约十五左右的少女,如墨长发随着不断纵跃前行而飘扬着。
“歇歇吧。”望了望天际逐渐西沉的太阳,为首少女答非所问。
随即,这一行十余人自树干落下,各自挑选一处看起来还干净些的地方坐了下来。
“算算日头,再有三五日应该就可以结束这次考核了。”为首那名少女自背后的包裹中取出水囊喝了几口。
“唉,这一年一次的考核可真是要命,考核什么不好,非要考核学生们的生存能力,这不是给我们找罪受么。”
“你可知足吧,学院学生不计其数,就我们这些人运气好分到荒山这个地界考核,你也不看看别的学员去的都是什么地方。“
“也是,荒山这地界凶兽都不算厉害,何况也只是在外围进行考核,并不会踏足核心区域。就是感觉这考核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为首那名少女听着其余几人的闲聊不禁叹了口气。都是一群养尊处优的少爷。
“今日就在此处落脚吧,天色虽然还有些早,不过这么久的奔波还是会觉着疲倦的。”少女摇了摇脑袋看着这些人有些无奈的说道。
“耶,师妹万岁,还想着要是继续奔波的话,等天色再晚些,可不容易寻找落脚的地方了。”
随即,几人便嬉闹着从各自的储物品中取出帐篷开始驻扎。
那少女倒是不急,盘膝而坐,双目闭合,似是修炼又似养神。
鸟雀四起,落叶萧萧而下,少女的眉头微微皱起。
“大家警戒,有些不对。”
紧张的气氛霎时弥漫在众人之间。
“怎么了师妹?”少女身旁的少年问道。“发现什么了?”
这少年身着锦衣,有意无意向着少女身前靠拢。
“说不好,方才我养神之际,听闻不远处似是有凶兽的嘶吼,不对,好像是……”少女似是思索。“那凶兽叫声有些杂乱无规,不想是觅食时的示威,倒更像是奔逃时发出的惨叫。”
“这有什么担心的,不过是被觅食了而已。”其余人听闻少女的言语,紧张的神情瞬间放松下来。“这在荒山之中甚是常见。”众人亦是附和。
少女没有回答他们,而是示意他们噤声,随即闭合双眸仔细听那凶兽叫声的来源。
有人?她听到了武器破空的声音,似乎还有还有凶兽血肉被撕裂的刺耳声音。凶兽在逃,而追杀凶兽的那个人好像在猫戏老鼠般。
“不是觅食,有人在虐杀一只凶兽!”少女双眸忽睁,语气有些冷冽。
“大家赶快收拾帐篷,随我一同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
这些人匆忙收拾了一下,便跟随少女一同前行。
近了,近了。血腥味越发的浓重,这一行十余人的表情也是开始严肃起来。此次荒山考核之前,学院老师便已经布下小结界,结界外还有四境老师坐镇,以防有歹人暗杀学院学员,毕竟大部分学员家世显赫,难免不会有些仇家。
透过密叶间隙,隐约可以看到一只体型约有三米高的凶兽像是再与什么搏斗,庞大的身躯来回扭动着,锋利的爪子不住的挥舞。
少女示意众人停下,躲在密叶之间向那凶兽所在的方位望去。
“师姐你看,那是不是一个人。”落后的几人中有人出声提醒少女。少女自是看到了,只是让她惊奇的是,没有感觉到丝毫的魂力波动。这种情况,要么是此人修为极高,至少也是比他们这些人高处一个大境界,另一个可能少女甚至有些不敢去想,克制修为锻炼肉体的修士么?无论哪一种可能似乎都不是他们能够与之匹敌的。
只见那人在凶兽猛烈的反扑攻击下似起舞一般,长刀挥舞迎风而至,每一刀都砍在凶兽腹下。凶兽虽看起来攻击猛烈,可实质上已是强弩之末,只剩本能在驱使着它向眼前的这个人发动着进攻。
又是一掌落下,那人影左脚轻转身体随着脚底的发力扭动,攻击落下,擦着那人影身体掠过,突然那凶兽利爪陡转,直朝那人影横向抓去,若这一爪抓实,那人影定会被凶兽拦腰而分!
而那人影不慌不忙,似是料到凶兽会横向攻击般,在凶兽利爪转向之际,身形便已跃起,在跃起时,手上也未曾停歇,借助身体的扭转力量,手中长刀斜斜劈下,直取凶兽脖颈要害!
刀落,鲜血喷涌而出,那人影手腕急转刀锋向上将那凶兽脑袋分为两半。
随后抽刀而出,那人影的身体也是在空中一转稳稳落在地面。
在密叶之间的少年少女皆是一惊,比之更利落的刀法,更迅捷的身法他们见过太多,可那都是借助魂力修为才显得凶悍,而眼前这个人粗略看过去年纪并不大,至少和他们相差不大。修为妖孽的人他们见过不少,带领他们的这名少女就是其中之一。
“这……”
“别说话。”身后的少年正欲说些什么便被少女出声打断。“他发现我们了。”
只见透过密叶的间隙,那人影转身直直的盯着他们的所在方位。
杂乱无章的碎发之下,那一双比之凶兽还凶狠的瞳孔正在紧紧的盯着他们!
嗜血,孤傲!如同饿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