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易再次躬身行礼,依言缓步退下。
待得他走出殿外,姬昊才转过身来,道:“你方才所言黑袍人之事,我会帮你彻查,不过作为交换,你也得应我一事。”
“何事?”依承渊有些诧异,其实他原本怀疑姬昊就是黑袍人,但听他一番言论下来,又觉不像,他也说不清楚,只是心底似乎总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这个人,可以任性!”
姬昊道:“我昔日有一位故人,如今深陷逍遥谷中,望依兄能前去相救,若能助她脱离,在下感激不尽。”
“逍遥谷?可是与贵派齐名的那个逍遥谷?”
“正是。”
依承渊讶道:“逍遥谷既然是四大门派之一,而你又是落日堡堡主,他们何以会为难你的朋友?”
姬昊轻叹一声,徐徐道:“依兄有所不知,四大门派表面看似和睦,实则暗流汹涌,各自都想着坐这头一把交椅,千百年来从没停止相互试探、算计。我落日堡是树欲静而风不止,逼不得已,才藏匿于此。”
“我那位故人极爱岐黄之术,数年前,听闻逍遥谷中有‘千年紫水莲’这等珍惜药材,便前去寻觅,不想一经数日下来,非但紫莲未寻着,反倒为其门人阻拦,只当她是偷采药材之贼。他们群起攻之,她一介女流寡不敌众,便被抓了去囚禁起来。”
“我接到这消息一时也是又惊又怒,亦拟出书信送往逍遥谷,谁想到他们表现答应放人,实则以各种借口一拖再拖。时至今日,她仍了无音讯。”
“现在想来,我那一封书信反倒是害了她,逍遥谷好歹是名门大派,他们纵然将她囚禁,断不会多加为难一个女子,迟早会将她释放。但当他们知道她是我的故人后,一切又大不一样,我想,他们是想以此为把柄,好对我有所制约。”
说到这里,姬昊眼里忽闪过一丝寒意,冷声道:“他们是笃定我身为落日堡主,必然顾全大局,未免两派生出龃龉,不会太过强硬,方才敢如此作为!”
依承渊只觉心惊,他原本以为修仙门派以修行为重,不会似世俗那样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却不想这终还是人间,有人的地方便会有争斗,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他听出姬昊中言语中诸般愤慨与无奈,当即道:“此事我应了,营救之事包在我身上,也望堡主勿失信约,替我查明黑袍人行踪。”
姬昊登时面上大悦:“依兄弟请放心,我姬昊一言九鼎,落日堡眼线遍布整个中土,不论他修为多高,只要是个人,都逃不出我等巨细无遗的追踪。”
“既如此,还请堡主告知我逍遥具体位置,我即刻便启程前往。”依承渊说着,便有告辞之意。
只听姬昊立刻道:“此事不必急于一时,依兄弟一路到此,想必劳顿,暂且在堡内歇息一日,也好让我一尽地主之谊,设下宴席,好好招待依兄一番。”
依承渊却道:“多谢堡主美意,只是我身上尚还有几件要事未处理,只恐时日有限,便不多留了。”
姬昊笑道:“依兄弟此言差矣,所谓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这磨刀是不会误砍柴功的。你我一见如故,从方才一开始我就觉得依兄弟身上有一种亲近之感,似极了我另一位故人,若不相叙一番,岂不终身遗憾?故而请勿要再推辞,就当是给我这个堡主一分薄面罢。”
对方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要再推辞,便显得有些不尽人情了,依承渊想了想,不过一晚,倒也无伤大雅,便道:“堡主盛情,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姬昊不禁大悦,大步上前,拍了拍他肩膀道:“好!依兄弟且随我来,我领你好好参观参观堡内,待到晚宴之时,我们再来个不醉不休!”
“多谢堡主。”
夜色沉淀下来,依承渊静静立在落日堡入口处,遥望天边几颗寒星怔怔出神,方才的酒宴不可谓不热闹,他却觉得有些不适应。兴许是他一个人在山中待惯了,那忽来的喧嚣的场面,竟使他有种没来由的难受。
他还是喜欢独自一人,在此处,凌乱的思绪才得以渐渐清晰起来。方才宴席上,不仅有姬昊、秦易,更兼落日堡几个长老级人物,所有人都敬他酒,他不慎酒量,勉强喝下几杯,只得连连婉谢,明日还要前往逍遥谷,他不敢多喝。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身后传来秦易的声音。
他没回头,只道:“秦兄不也还没睡么。”
秦易懒懒道:“倒是困了些,不过我不习惯早歇。平日这时候还在皇宫当执呢。”
皇宫……依承渊心中一动,忽有灵光闪现,转过头盯着他,道:“秦兄常年在宫中当差,想必对大内诸般事宜都有了解,可听过依儿这个人?”
依儿?秦易低头想了一会:“此人是皇上谕旨缉拿的钦犯,依兄弟怎会突然……咦?依儿……依承渊……”
一瞬间,他愕然抬头,面上满是不可置信:“难道……”
依承渊淡淡一笑:“不错,依儿便是我。”
秦易眼睛瞪得老大,面上又惊又骇:“你……真是那依儿?”
依承渊轻轻点头:“可否请秦兄拨冗相告,皇上为何要拿我?”
秦易仍然一脸惊骇,顿了顿,才道:“这是皇上的旨意,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不好多问,不过我能隐约猜测到一些眉目,也不知对不对。”
“说来听听。”
秦易平复了下心情,又想了一会,才道:“当年我以五部神卫之一的身份被派遣皇宫之时,曾听师父说过,魔神将欲独揽天下,借以复活魔神蚩尤,我五人随即受命日夜不间断守卫,却终是被其乘虚而入……我到现在都还忘不了那一日,那一团黑烟,不知是何物,无形无质,我们眼睁睁看着它钻入皇上身体里,却毫无办法。”
“但此后皇上却并无异样,只是下了这道让人诧异的圣旨,我猜想当日皇上是被魔神将控制了心神,才会这般下旨的。”
“魔神将……”依儿总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听过。他道,“你说的那一日是何时?”
秦易沉吟道:“约摸是五年前了。”
正好是他初入天极剑宗的时候,他不由揣测——难道是那黑袍人?那人是魔神将?
但又觉得不对,他若要抓我,早该有很多次机会了,何必这么麻烦,还闹到皇宫去?
不过他现在至少可以确认一点,此事定然跟魔神将复活蚩尤有关。
依承渊拱手致谢:“多谢秦兄坦言相告。”
秦易摆了摆手,笑道:“依兄弟何须客气,你是堡主贵客,也是我的朋友,以后但有用得着秦某的地方,尽管开口,在下绝不含糊。”
秦易实在帮了自己许多,依承渊心下感激,却也不想再麻烦他了。事关魔神蚩尤,恐怕前面危险重重,他将他当做朋友,他也该为他考虑,断不能让他因为自己而置身险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