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决被愤怒的砖头拎起,离地三寸。却始终面带微笑波澜不惊。
“你懂什么!周正……他!他……”几近咆哮的砖头面目狰狞,口水溅了云决一脸。
云决双目睁大几分,淡然道:“周副堂主吗?我没说他是什么好东西,你们都一样,都该死……”
后面三个字微不可闻,但云决双眼中射出凌厉的寒光,震慑到了砖头,声音有些颤抖的问了句:“你说什么……”
云决并未理会自顾自道:“因你贪财的秉性,对副堂主之位觊觎已久。然你深知这次营救任务必有一定风险,于是你决定在这次行动中杀掉周副堂主。且你与马三儿本就是月江堂精英,你手中又握着马三儿不为人知的把柄。嗯……你必然知道马三儿的一些事,所以一旦周正死了,你便可以令马三儿退出竞争,顺理成章的上位。”
听到这里砖头已是汗流浃背,一时间失神双手一轻,云决稳稳落地,调整下衣襟继续道:“你做了决定后,在路上寻了一株三日青蒿,然后下在自己私藏的水袋中。这石中泉的采集之艰辛,小僧非常清楚。所以你,毫不犹豫。”
砖头面色煞白,呆愣的站在那里。云决斜撇了一眼窃喜的马三儿,笑意更甚道:“而你,有劳你给大家看看你的手掌。”
一句话让窃喜中的马三儿手足无措,两只手不自觉得攥紧,目光躲闪着吭吭唧唧。
关无极哼了一声,冷冷道:“马三儿,伸出手掌。”
双手哆哆嗦嗦的伸了出来,掌心赫然一片乌黑的焦糊。
关无极怒目而视,怒道:“这么说,这白灼是你干的?”
云决轻咳一声接过话头:“关前辈,已经多么明显了?这几天马三儿也是独来独往的吧,若小僧没记错的话。先是找到白灼,然后磨成粉末洒在周副堂主衣服上。待他擦汗之时,白灼便可被汗渍溶解。至于血液,小僧猜测,他会用自己的血来为自己脱罪。”
看着不住颤抖的马三儿,云决眼中一抹鄙夷,接着道:“我猜你是怕小僧碍事,才跟周副堂主附耳说了什么,你没想到的是他竟赶走了你。本打算另图它法的你,也没想到周副堂主出了这档子事,居然被关了暗室。挨顿鞭子,伤口彻底催发了白灼,所以你才难掩喜色。”
关无极目光灼灼的看着云决,赞许之意溢于言表,略有些急切道:“那么凝血草果,究竟是谁干的?”
云决微笑不语,环视在场众人。帐内落针可闻,地上摆弄尸体的半边脸也停手席地而坐。
半晌后,云决缓缓走向韦渠,开口问道:“韦前辈,毒果是你下的吧?你是一个手法高明的小偷。你的左手,从小僧进来的时候你就按在腿上。我想,那就是你藏起周副堂主短刀的地方,而我分明记得那柄短刀应该被那小娃子拿走了。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趁骚乱之际,一瞬间偷了那小娃子身上的短刀?”
韦渠面对月江堂众人不善的眼神,无奈的摇了摇头。面色却依旧镇定自若,笑吟吟道:“没错,我偷了这把刀。但,你有何证据是我下了毒果?”
破陋的帐子无法遮挡徐徐微风,轻盈的撩动半边脸的刘海。那一个瞬间被看似若无其事的韦渠所见,原本镇定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仿佛石化一般的定住。
异状转瞬即逝,云决有所察觉。眼珠一转继续说道:“在小僧与周副堂主下矿之后,曾遇到你匆匆经过。想必你会说,是关堂主差你去调查什么吧?诸位,小僧与关堂主之所以被关入暗室。是因为刚才大家看到那个小娃子,在距石门不远处不知被何人踢了一脚,误以为是我的二人所为。”
帐中众人再次嘁嘁喳喳,云决轻咳一声继续道:“小僧想来,韦前辈之所以这样做。是想让我二人被关入暗室,而韦前辈清楚的是,定威寨必然不会饿着劳工,所以在饭食内做手脚是最合理的。但你忘了一点,凝血草果发作的时间,往回推算的话,小僧与周副堂主可是在暗室里关着的。况且,除了你还有谁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在人面前下毒?”
云决看着韦渠默不作声,继续说道:“当然,你可以小僧也有机会做此手脚。而且,那如同猪食一般的饭食,也的确是我亲手喂给周副堂主的。那么你可能说明,我有什么理由如此费神的杀掉周副堂主?但,我却知道……”
“不要说了,毒果正是我下的。因为……”云决盯着他,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韦渠眼球中正在逐渐充血,正在说什么的他嘴角沁出一缕漆黑的污血。下一刻,只见其眼耳口鼻中皆流淌出浓黑的血液。
原本蹲在地上的半边脸,迅捷的接住摇摇欲坠的韦渠。稍作探查后,摇了摇头淡淡道:“口中藏毒,他是个死士。”
云决深深看了半边脸一眼,默默的退到左木身边。左木用手肘怼了云决一下,小声道:“小和尚,没想到你如此了得。”云决微微一笑并未答话。
关无极深吸一口气,俯下身搜出那把短刀。不禁眉头一凝,脱口而出道:“竟然是谢皇刀!这不是真武堂岛正雄的肋差?砖头!你难道会不认得?”
砖头早已吓破了胆,结巴道:“堂……堂主,属下知罪。当时被贪念蒙蔽,未曾留意……现在想来,周正他也的确用过和一闪。属下……”
关无极厉声喝止:“周正研习倭本武学,私藏倭本名刀的确罪不可恕,但你等却是因一己私欲杀人,同样无可开脱,自己知道怎么做。”
云决心下暗惊,看来这月潜泊坞,也并非草包一群。如此果决,云决到是小看了他关无极。
马三儿、砖头二人面色死灰,众目睽睽之下。二人毫不犹豫运起内功,朝着天灵盖重重一掌。云决心中还在感叹,却不曾想这二人竟然……看来月潜泊坞不但不是一群草包,组织法规严明到即使自裁也毫不犹豫的地步。
关无极朝着两个大汉使了个颜色,地上几个令人作呕的尸体被迅速抬了出去。有些沉重道:“无言小师傅聪慧过人,助我泊坞清理门户。关某代泊坞谢过小师傅,他日小师傅有托,泊坞弟子定义不容辞。”
云决施一佛礼,并未寒暄客套。关无极看起来还算可靠,若真让月潜泊坞承一次人情,对自己可能会有些许帮助。
关无极对吴小光挥了挥手道:“这把肋差留不得,你去处理掉。”
吴小光接过刀,看似神色毫无变化。云决却隐隐觉得他有些兴奋之意,眉头一沉,心中暗暗盘算起来。
关无极遣散了众人,对那半边脸表示一番感谢。半边脸冷漠的点了点头,并不多言。云决看着他的背景若有所思,关无极道:“小兄弟可是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
云决回过神来笑道:“小僧只是觉得那位施主有些神秘。”
关无极也笑了笑道:“若我没看错,此人应该是有易容过,而且在用毒一道颇有建树。若真是如此,江湖上我只能想到一个人。西厂,幻面毒王涂山爻。”
西厂!云决心中炸若惊雷,焦急的问询:“可是朝廷宦官?”
左木一听哈哈大笑,解释道:“小和尚,你说的那是东厂的阉狗,东厂与倭寇苟且之事天下皆知。而西厂并不是阉狗,他们是东厂汉奸的死对头,是大内密探来着。而且是煜王殿下的直属部下,小和尚俺看你真非江湖之人啊,对之江湖事一窍不通。”
云决尴尬的笑了笑,关无极接言道:“左木小兄弟说的不错,若真是涂山爻本人,那么煜王殿下在此的消息定然错不了,不知无言小师傅可探到什么消息?”
云决将洞中的见闻原本的透露给关无极,关无极眉头紧锁,忽然目露精光:“如此神妙的机关闸门,非当世第一机关术世家,申屠世家不可为!这定威寨必有猫腻。申屠世家满门忠义,如此看来,可是助纣为虐?”
帐中三人商议许久,帐外不远处半边脸露在外的半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