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灯火摇曳。
在下城区猎场的后山,一座孤立的庭院内,不时有东西打砸的声音响起。
高壮的人影疯狂的敲击着大门,但无论他如何用力,那看似单薄的木门都没有丝毫摇晃,好似坚不可摧。
男人疯狂的大叫着,像是愤怒的雄狮。
“该死,都什么时候了,快让我出去!”
他大声嚷嚷着,“你们这群蠢货!这么久还没有送饭的,山下一定出事了!还不放我出去难道要我在这等死么!”
“二当家还请稍安勿躁,大当家有过吩咐,没他的命令不可解开封印,小人也是奉命行事,还请二当家的再耐心等候稍许。”
“混蛋!老子出去非要宰了你们!”
男人依旧疯狂的砸着门,直到许久,怒吼的声音消失了,变成无力的喘息。
“大哥,又是大哥......”
男人痛苦的坐在地上,仰靠着大门,他双眼赤红,肩膀微微颤抖,遒劲的双臂因过于用力而青筋暴起,仿佛在酝酿着难以压抑的磅礴怒火。
可片刻后,他终究是无力的松懈下来。
他绝望的转过头,将身旁那一坛未开封的酒坛打开,对着自己的嘴大口猛灌,辛辣的酒精气息不停的刺激着他焦躁的神经,也逐渐麻痹着他愤怒的大脑。
到最后,这个体型强悍的壮汉甚至埋下头,低声抽泣起来。
“该死,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是你亲弟弟啊......”
“难道当年说的话都是骗我的么,为什么现在这么对我,为什么.....”
寂静里,忽然有诡异的声音响起。
“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你,王延新。”
男人身体瞬间僵硬起来,他按住自己的头,浑身恐惧的颤抖起来:“又出现了,是幻觉,这一定是幻觉。”
“不,你心里明白,这不是幻觉。”
声音呢喃着,“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才是真正的你自己,你之所以不敢面对我,只是因为你大哥说,我是你的心魔。”
“不!你这个骗子!骗子!我大哥才不会......”
王延新大吼着,可是吼到一半就再次停了下来,好像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了。
他身躯剧烈颤抖着跪在地上,双拳疯癫的捶打着地面,甚至连拳头砸出血来也毫不在乎。
“照照镜子吧,看看你现在的可怜模样?”
“曾经血鹰会最强大的战士血狂王延新哪里去了?”
“如今你就像一只没人理会的流浪狗。你大哥只是想把你关在这笼子里,他在害怕你......”
“害怕我,害怕我......他在害怕我......对......他在害怕我,我是最强的......我是血狂王延新......我是血鹰会最强大的战士......他们都在害怕我......”
王延新低声喃喃着,涣散的眼神越来越亮。
他从地上爬起身来,因常年低头而有些佝偻的身躯一点点的挺拔起来。
他抬起头,一步步走向对面的巨大的全身镜,看向镜中那个狼狈的身影,因酒精而麻木的手再度紧紧握起。
“我是血狂王延新,我是血鹰会最强大的战士。”
“看啊,这才是你自己。”
莫测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仿若魔鬼的低语。
“如此强大,也如此可怜。”
“只要你真正接受我,那你将彻底强大起来,再也没有任何人能这么对你。”
在诡异的声音中,镜中的王延新忽然抬起胳膊,朝着王延新挥了挥手。
王延新的神色霎时变得惊恐起来。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自控的用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好像要把自己活活掐死。
“杀掉弱小的自己,你才能获得新生。”
“杀掉曾经的可怜虫,你才是真正的血狂。”
镜中的身影怜悯的看着他,然后变得冷厉。
“屈服于我吧,世间便再也没有你可恐惧之人。”
王延新再度痛苦的跪在镜子前,从恐惧的颤抖,然后变成绝对的平静。
最后,他眼神淡然,松开了扼住脖子的双手,臣服的拜倒在镜中那好像高不可攀的身影前,低声喃喃。
“我将臣服于您。”
“我将无所畏惧。”
......
“今天怎么消停的这么快?”
房间外,一直值守此地的宋元狐疑的回头看了看。
“可能又喝多了吧。”
一旁的邱震不耐烦的说道:“真不知道大当家的怎么想的,这么个废物还要我们看着,听说老奎他们都出去执行任务去了,就我们两个倒霉,真是的。”
“嘘!”
见邱震声音越来越大,宋元赶紧示意他小点声:“你疯啦,那么大声,真要被里面听到可怎么办?”
“听就听到呗!”
邱震不屑道:“一个脑袋坏掉的废物而已,还真把自己当二当家了?成天就知道喝酒骂街,要不是他是大当家的亲弟弟,我早想揍那醉鬼一顿了!”
“得了吧你可。”
宋元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你要真敢揍他,第二天大当家的就得把你剁了喂狗!”
“切!”
邱震懊恼的撇过头:“话说今天送饭的真的比往常要晚啊,怎么回事?难道真的被那醉鬼说对了出事了不成?”
“你傻啊,不是都知道队里都去执行任务去了么!听说是要总攻极光商会了。”
宋元环抱起双臂:“再等等吧,兴许有什么事耽误了,可能一会就来了。”
两人正说着,在两人视线的尽头,果然有一个身影提着食盒走了过来。
“你看,来了不是!”
宋元笑了笑,指了指来人,忽然有些疑惑起来:“等等,怎么看着这么眼生。”
他笑容收敛,细长的手指瞬间握在腰间的刀柄上。
一旁的邱震则微微皱眉:“老宋,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先问问口令就是了,就算是敌人,有你我兄弟在,还怕他个鸟!”
说着话,邱震便从旁边拿起自己的单手锤,也不顾宋元的劝阻,大咧咧的朝来人走了过去:“喂,我说你今天怎么送的这么晚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来人不好意思做了个揖,赶忙小跑着走上前去赔笑道:“今天着实是太忙了,怠慢了两位哥哥,明儿个我再快点。”
说着话,来人就赶忙递上饭盒。
“等等,口令呢!”
邱震皱起了眉头,扬起了厚重的单手锤:“规矩都不懂么,你小子到底是哪个队伍的。”
“哎呦,哎呦,我这不忘了么?”
来人不好意思笑了笑,他抬起头,又把递出去的饭盒拿了回来:“天王盖地虎......”
“啥玩意儿?”邱震一愣,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等等,还有这口令?我怎么没听过。”
“当然有啊!天王盖地虎,废话你......老母啊!”
满脸的赔笑瞬间变成冷酷的杀意,还没等邱震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许经年再也不顾忌任何伪装,一把掀开了饭盒的盖子,伴随着饭盒内齿轮旋转的响动,尖锐的弩箭“飕”的一声从饭盒里破空而出,猛的扎进了邱震的脖子。
鲜血狂涌!
在邱震错愕的眼神中,许经年一步向前,浑身涌动起巨大的力量,一把将邱震的身体举起,丢向察觉到不对、正疾步跑来的宋元。
寒光凛冽!
月色下,宋元冷酷的挥舞起手中的细长刀锋,丝毫没顾忌眼前的尸体在几分钟前还和他笑谈风声。
冷酷的挥斩下,血雨漫天。
可那挥刀的身影却在血水洒落的瞬间消失了。
同一时间,在许经年的身后,冷酷的身影自那细长的影子中毫无声息的缓缓浮现,漆黑的液体仿若影子的浆液般从他的身体缓缓滑下,露出了宋元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细长的刀锋被他握在手中,当影子的浆液从刀锋流下的那一刻起,那无形的刀刃瞬间化作还沾染着鲜血的刀锋,猛的向前递出。
可是,他身体竟莫名顿住了。
仿佛被什么干扰了思绪,宋元的脑袋忽然产生了另外的念头。
在那一瞬间的错愕里,许经年动了。
手中的食盒被丢到地上,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把锋利至极的匕首,他身躯扭转,巨大的幅幅度近乎超越了人类身体的极限,拖动着手中的匕首划出一道弧形的寒光。
几乎同时,宋元的身躯崩散了,化作液态的影浆散落在空荡荡的影子里。
匕首斩空。
宋元脸色苍白的出现在五米之外。
怎么回事?!
刚刚自己怎么回平白无故的愣神?
自己怎么会在战斗中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等等!
我现在在干什么!
令人战栗的恐惧涌上心头,宋元几乎想都没想,身影再度崩散。
几乎就在刹那之间,许经年姗姗来迟的出现在宋元消失的地方。
再次一击斩空。
“时间太短了么......”
许经年微微皱起眉,漆黑的双眸中流淌过一抹银白色的光焰。
在那瞬间,在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的视野里。
一条透明的丝线在半空中不停挪动着,以他的指尖为起点,然后在十米外的大树阴影下,猛的绷紧。
于此同时,浑身漆黑的宋元面色苍白的在影子中显现,仿若上钩的鱼儿,从影浆构成的“水面”中跳脱而出。
然后,宋元的身体再次诡异的愣住了,脸上露出呆滞的表情。
也就在这时。
许经年毫不犹豫的从腰间掏出了一把手枪,摇摇指向了宋元的脑袋,扣动扳机。
“砰!”
一声巨响,无数飞鸟在沉寂的林间振翅惊起。
许经年脸色苍白的看着中枪倒地的身影,十分认真的低声嘀咕着。
“可不能说时间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