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心中暗骂,不将迎丫头嫁过去,难不成要让我来掏腰包还了他想孙家借的五千两银子?“老太太息怒,如今虽说孙家不过是个京指挥使,但人家可是在兵部候着缺儿的。如今兵部侍郎年事已高,想来过不了几年便要退下去了,到那时候,这孙绍组可就补了这个缺儿,兵部侍郎可就是咱们家女婿了!”
贾母听了这话心中却是犹豫了半晌,方才叹道:“你说的虽也有道理,但迎丫头终究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让她嫁了这样一个莽夫,我心中着实好生不舍。如今迎丫头尚在云府中,这事情你们还是先等一等,若是到时候迎丫头入了那云家姑娘的眼,只怕将来不愁好姻缘呢,若是现如今便早早将事情定下来了,只怕断送了大好的前程。”这个可就要看迎丫头自己的本事了,若是当真有本事能替自己挣个好前程,那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便嫁到将来的兵部侍郎家去,也不算是亏待了她。
邢夫人撇撇嘴说道:“还是老太太想得长远,我们终究是不及老太太的。只是想来以迎丫头那木讷的性子,便是到了皇后娘娘跟前也是个敲不响的闷鼓,哪里能讨人喜欢呢!”
贾母听见这话心中不喜,将手中茶盏一顿冷声说道:“你这话说的可当真是奇怪,什么人能讨人喜欢?难不成都要那薛家姑娘那样便能讨得贵人喜欢了?咱们家的姑娘个顶个都是顶顶出色的,便是迎丫头沉默了些,到底也是温柔平和的,比起那些仙门小户出来,整天便说三道四四处挑事的强得多了!”这个混账东西,还瞧不起迎丫头,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出身,迎丫头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嫡出的姑娘,是你这种小门小户出来连话都不会说的人能比的?
贾母这一番话说得邢夫人一张脸涨的通红,诺诺不敢说话,心中却是早将贾母翻来覆去骂了几遍。
贾母见邢夫人低着头不做声,便不再说什么了,只冷声说道:“你回去和大老爷说,让他给我记好了,迎丫头的事情你们说了可是不算数了,若是让我知道你二人私自将迎丫头的婚事定下来了,可仔细了!那孙家虽说也好,但如今尚且不是下定论的时候,只等着迎丫头从云府中回来了再说。”
邢夫人只得应下,见贾母一脸厌恶,也不在贾母跟前碍着眼了,便向贾母告了罪出来。
邢夫人一路走着,一路想着今日早晨贾赦和自己说的话:姑娘家原本就是个赔钱货,她又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有了好东西也只知道护着那个老东西,外甥女儿那样有钱,让她开口向外甥女儿要点子东西也是推三阻四的,一点孝心没有。如今好容易孙家看上了她,又给了五千两银子,难不成还要挑三捡四?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东西,不过一个赔钱货,如今能换了这几千两银子她就该谢天谢地了,还有什么话说?
邢夫人摇了摇头,反正迎春也不是自己生的,老爷是她的亲生父亲,又是一家之主,便是要将她卖到窑子里去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何苦去做这个恶人呢,又没有什么好处。
邢夫人身后的嫣红想着今日早上的事情,心不在焉,不曾想却猜着了一个小石子,脚底下一歪,身子晃了晃,倒是险些将扶着她手的邢夫人给摔了一跤。
嫣红心中一惊,连忙给邢夫人跪下求饶道:“夫人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邢夫人上前便是一个耳刮子,开口骂道:“好你个小贱人,想是这几日不曾收拾你,皮子痒呢,好好儿的,竟是连路也不会走了,莫不是瞎了不成?你是打量着老爷在我不敢收拾你呢!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便敢在我跟前张狂,如今老爷可是早便忘了有你这一号人,你还是给我老老实实伺候着我,免得到时候自己受了苦不说,还连累的你老子娘跟着遭罪!不过是个奴才样子罢了,还当自己真是个大家小姐呢,呸,你也配!”说着还不解气,又上前朝着心口重重踹了嫣红一脚,心中的气方才消了些,见嫣红仍旧跪着不动,便骂道:“小贱人,还不赶紧上来伺候着,等着我服侍你呢!”
嫣红心中委屈,脸上火辣辣的疼,胸口也是剧痛,却也不敢说什么。她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只是跟了邢夫人伺候,又遇上了贾赦这样的老色鬼,这一辈子就算是葬送了。先时贾赦宠着她时候还好些,不过就是受些折磨罢了,到底家中的生计是不愁的,就连弟弟也能上学了。可是贾赦原本就是个喜新厌旧之人,哪里会喜欢她多长时间呢,后来贾赦从花楼中替一个会唱曲的娼妓赎了身,自己便入不了眼了,又被赶回到邢夫人身边伺候。邢夫人深恨自己跟着贾赦冷落了她这个正牌夫人,又让贾赦花了好些银子钱在自己身上,对自己便愈发刻薄了,三日两日便是一顿骂,有时候甚是是一顿好打,还扣着自己的月钱。自己有心想要跑了,可是却是早早和贾家签了死契,便是跑了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邢夫人脑子里飞快转着,若是贾赦听见说是老太太不同意迎春的婚事,定然又要朝着自己发火了,指不定还会让自己拿出体己来好赔了孙家的那五千两银子,可得想个好法子绝了他的想法才是。
邢夫人一边想着,一边朝着贾赦院子走去。不经意间转头看见嫣红脸上红通通的五个指头印,眼角犹挂着泪珠,一双原本水灵灵的大眼睛哭得通红,发髻也微微有些乱了,当真衣服我见犹怜的模样,心中火气便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