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听见凤姐这样说,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连忙笑着说道:“倒也不要多少,不过是人家铺子里头的人说因那青花瓷罐子是前朝御用的,因此价钱要比寻常的贵些,说是要这个数。”说着伸了伸手指。
凤姐倒抽一口凉气,心中知道这哪里是要买什么青花瓷罐子,哪家的青花瓷罐子要得了六千两银子。如今市面上的前朝的青花瓷罐子大多不过几百两银子便能买下来,便是御用的,也不过是一千多两罢了,至多两千两,这分明便是接着这个由头过来讹钱了。
“太太说笑了,我虽说管着这个家,但终究只是个跑跑腿的,那银子钱都是从公中出的,更何况这府中的情况大太太是不知道,早便是寅吃卯粮了,这么些年来我不知道往里面贴补了多少嫁妆呢,哪里还能有什么多的银子呢!”凤姐连忙笑道,想着今日开口要六千两银子,若是当真给了,只怕自己今后便别想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邢夫人听了凤姐这话却也是恼了,只冷笑道:“琏儿可当真是娶了个好媳妇,这么一点子事情也是这样推三阻四的。旁人家中娶了媳妇是帮着自己家里,咱们家中娶了媳妇不说帮着自己家,竟是干些吃里扒外的勾当,就连管家液管道二房里去了,天下家哪里有这个道理?如今公公婆婆不过是来找你拿一点子银子,倒是说出这一大堆话来堵心,当真是个没教养的。”
凤姐听着这话心中又气又急,但邢夫人是她婆婆,她哪里敢在邢夫人面前多说什么,只得在邢夫人面前跪下委屈说道:“母亲这可是要了媳妇的命了,媳妇万万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我这手头也是没什么钱的,前几日还和平儿将我那只朝阳五凤挂珠钗给当了四百两银子来暂时使唤着。母亲今日遇上了难处,我这做媳妇的自然是不能撇开的,只是这六千两银子着实是拿不出来,平儿,你去我屋里找找到底还有多少银子,全都拿出来给母亲罢。”说着向平儿递了一个颜色。
邢夫人脸色稍霁,也不管地上跪着的凤姐,只等着平儿出来。
凤姐险些将一口银牙咬碎,却只是低头跪着,脑中想着等着什么时候给邢夫人一个难看。
不过一会子功夫,平儿便从里面出来了,朝着两人行礼回话说道:“奶奶,前回子当回来的五百两银子还在,加上原先剩下的一百多两银子,如今这里统共有六百多两,还有莫约五两金子,都在这里了。”
凤姐转头为难看着将包袱一把抢过去的邢夫人说道:“母亲,我这里实在是没什么多的了,若是母亲实在是手头紧了,便和老太太说罢,想必老太太也会给的。”哼,给你一百个胆子,这样的事情你也不敢去和老太太讲。
邢夫人拿到了钱,这时候也不和凤姐计较了,只冷哼了一声说道:“罢了,忙里忙外的这么些年,倒是连这点子银子都拿不出来了,管得什么家呢!”说着便拿着包袱向凤姐说道:“行了,即使这样,我也不在这里多待了,这便走了。”说完便带着小丫头除了凤姐的小抱厦。
平儿见邢夫人走了,连忙将凤姐从地上扶起来摇头叹道:“如今着大老爷是愈发不像话了,在外头惹了麻烦竟是来向儿媳妇要钱了,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听说前些日子还想着将老太太房中的鸳鸯纳做妾,只怕心中打的主意便是老太太的体己罢。”
凤姐冷笑一声说道:“你瞧着罢,今日的事情只怕是这个大太太想出来的好主意,这些银子也到不了大老爷手里,知会进了她一个人的腰包!你日后可要小心注意了,遇上了这样的事情便先拿话糊弄过去,实在不行了便随意给点子,不然若是让他们晓得了咱们的事情,只怕今后可有的是饥荒好打呢。”说着扶着平儿的手便去里间歇着了。
凤姐打发走了邢夫人,只觉得自己的头痛欲裂,心中着实心烦,便让平儿扶着她到里间歇了一会子。
凤姐在软榻上躺了一会子,让平儿替她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想着今日的事情还是得和贾琏说一声才好,便问平儿:“二爷到哪里去了,怎么这好些日子都不回家?”
平儿听见这话忖度着凤姐的心意说道:“奶奶放心,想是外头有什么事情,那些个朝中大臣官家公子的奶奶不是不知道,自来都是些混账的,什么事情好好儿的不能说,非要到那酒桌上或是烟花之地去谈。”
凤姐冷笑一声说道:“行了,你也别在我跟前打马虎眼了,你那二爷到哪里去了难不成我会不知道么,想是他养着个千娇百媚的外室,便忘了我这个正牌夫人是个什么样子了。今日我倒是要看看这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到底有什么能耐,竟然勾引得好好的爷们竟是连家中大门朝那里开都忘记了!”说着便起身来让平儿替她好生梳妆打扮。
平儿在心中感叹想来这位尤二姐今后可别想有什么好日子过了,自己跟在凤姐身边这么些年了凤姐尚且有些防着自己,更别说是二爷不声不响在外头养了一个外室。
凤姐脑中想着今日的事情,还是得先摸清楚了那尤二姐到底被贾琏安置在哪里才好。沉吟了一会子说道:“你去让外头小红将旺儿叫进来,我倒是有些话要好好问问他。”
平儿无奈,知道今日凤姐是铁了心了,便也不再说什么,出门去和小红说明了,便打了水进来服侍着凤姐好生洗脸梳头。
旺儿听见说是凤姐让他进去,想着凤姐一向是不大管他们的事情的,今日却是忽然让他进去,心中便怵了几分,待到了凤姐跟前见凤姐一身隆重装扮,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眼中却是露出冷冷的寒芒,心中就慌了,但却也没想着凤姐能知道外头的事情,只是小心翼翼上前赔笑请安道:“给二奶奶请安了。”说完也不敢造次,只在外间门口垂手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