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笑道:“因丢了一件东西,连日访察不出人来,恐怕旁人赖这些女孩子们,所以越性大家搜一搜,使人去疑,倒是洗净她们的好法子。”
探春看着地下站着的众丫头婆子冷笑道:“我们的丫头自然都是些贼,我就是头一个窝主。既如此,先来搜我的箱柜,她们所有偷了来的都交给我藏着呢。”说着便命丫头们把箱柜一齐打开,将镜奁,妆盒,衾袱,衣包若大若小之物一齐打开,请凤姐去抄阅。
凤姐连忙拉着探春笑道:“好妹妹,你可别恼,我们原始奉了太太的令来的,妹妹可别错怪我,何必生气呢。”一面说着以免让人将箱柜关了。
探春冷笑道:“我们做主子的,丫头们若是有什么不是自然是在我们头上,偷了东西自然也是藏在我们的箱子里。太太的吩咐我可不敢不听,周妈妈你说可是?”说完那眼神便如利剑一般直刺向周瑞家的,让周瑞家的生生打了个寒噤。
凤姐听探春这话便知道黛玉屋子里的动静探春是知道了,只得上前劝道:“三妹妹何必生气,这事情原是好意,只是闹成现在这样,倒是说不清楚了。”
探春指着凤姐说道:“好意,你这话说的倒是轻巧!只是我这话可是说在前头了,我的东西倒许你们搜阅,要想搜我的丫头,这却不能!我原比众人歹毒,凡丫头所有的东西我都知道,都在我这里间收着,一针一线她们也没的收藏,要搜什么只来搜我。你们不依,只管去回太太,只说我违背了太太,该怎么处治,我去自领。你们别忙,自然连你们抄的日子有呢!你们今日早起不曾议论甄家,自己家里好好的抄家,果然今日真抄了!咱们也渐渐的来了。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说着只觉得凄凉,原先待遇带话来说是必然会有一番抄检时候,自己还不信,如今看来可果然是了。
凤姐和众人这时候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时候周瑞家的连忙说道:“既是女孩子的东西全在这里,奶奶且请到别处去罢,也让姑娘好安寝。”
凤姐连忙抬脚便要走,只说让探春好生歇着。
探春却是定定看着凤姐说道:“可细细搜明白了,若是明日再来说是没搜明白,我可不依!”
凤姐连忙笑道:“丫头们的东西都在这里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呢!我看也不必搜了,既然拿出来了,那定然是没有鬼的。”
探春冷笑道:“你果然倒乖!连我的包袱都打开了,还说没翻。明日敢说我护着丫头们,不许你们翻了!你趁早说明,若还要翻,不妨再翻一遍。”见凤姐连连摇头说是不搜了,便又转身问下头站着的婆子们道:“你们呢,可搜明白了?”
众人齐声答是。
那王善保家的本是个挨冻小心眼没什么大主意的人,素日虽闻探春的名,那是为众人没眼力没胆量罢了,哪里一个姑娘家就这样起来,况且又是庶出,她敢怎么?她自恃是邢夫人陪房,连王夫人尚另眼相看,何况别个。今日见周瑞家的先时在黛玉跟前吃了瘪,又见探春如此,周瑞家的在边上只敢点头赔笑,她便想着若是能压了探春一头,便好在邢夫人面前得脸,便越众向前拉起探春的衣襟,故意一掀,嘻嘻笑道:“连姑娘身上我都翻了,果然没有什么。”
凤姐见状便知道今日王善保家的要撞祸,连忙说道:“妈妈走罢,别疯疯癫癫的……”话未说完便听见“啪”的一声响,却是王善保家的脸上早挨了探春一耳光。
探春这时候怒火冲天,只上前指着王善保家的喝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拉扯我的衣裳!我不过看着太太的面上,你又有年纪,叫你一声妈妈,你就狗仗人势,天天作耗,专管生事,如今越性了不得了!你打量我是同你们姑娘那样好性儿,由着你们欺负她,就错了主意!你搜检东西我不恼,你不该拿我取笑。”说着,便亲自解衣卸裙,拉着凤姐儿细细的翻。又说道:“省得叫奴才来翻我身上。”
凤姐连忙和平儿一同为探春整理衣衫,一面喝着王善保家的说:“妈妈吃两口酒就疯疯颠颠起来,前儿把太太也冲撞了。快出去,不要提起了。”说完又转过头来劝探春不要生气。
探春冷笑道:“我但凡有气性,早一头碰死了,不然岂许奴才来我身上翻贼赃了!明儿一早,我先回过老太太太太,然后过去给大娘陪礼,该怎么,我就领。”
王善保家的讨了个没脸,在窗外只说:“罢了,罢了,这也是头一遭挨打。我明儿回了太太,仍回老娘家去罢,这个老命还要她做什么!”
这边不等着探春开口,便见司棋上前几步朝着窗子说道:“你果然回老娘家去,倒是我们的造化了!只怕你舍不得去。”
凤姐见今日的事情惹恼了两个姑娘,若是明日老太太知道了,自己定然是脱不了身的,便不由也有些怨怪王夫人竟是让自己背黑锅,还让周瑞家的和王善保家的这两个糊涂人来,竟是只会添乱了。一面又拉了待书进来,和着周瑞家的等人劝了一番。凤姐直待伏侍探春睡下,方带着人往对过缀锦楼来。
迎春知道今日的事情,但也只装作不知,早早便睡着了,丫鬟们也才要睡,众人叩门半日才开。凤姐吩咐:“不必惊动二姑娘。”遂往丫鬟们房里来。因司棋是王善保的外孙女儿,凤姐倒要看看王家的可藏私不藏,遂留神看她搜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