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雪琉看着那顶金光灿烂的凤冠,不禁心生敬畏之心。探春如今是以王妃之礼出嫁,便是这一身沉重繁琐的行头,若是等到自己出嫁……想到这里,云雪琉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若是可以,定然要求了皇上的恩典,让自己大婚时候头上的东西少些,不然为了一个皇后的虚名,弄得颈椎错位,这生意可是亏大了!
云雪琉这时候还不知道,就是这一个简单的想法,让她在家中早已经计划好了的和皇上举案齐眉相敬如‘冰’的日子便就这样化为了泡影。不过这事情,虽说不能如了云雪琉的心愿,但终究是他们两人的福气。
探春看着雕花铜镜中那个盛装打扮,眉眼含春的女子,心中忽然有些恍惚。自己一向是个干净利落的性子,素来均是淡淡上一层脂粉便罢,从未曾上过这样浓重娇艳的妆容,不知道他见了自己今日这般模样会作何感想。
探春正在神游,便见有南安王妃过来踢自己梳头。这事情原本该着自己的母亲来做,为的是带着母亲的祝福,让自己能够顺顺利利嫁到夫家,和和美美地过完下半生,只可惜,在自己的生身母亲赵姨娘眼中,自己不过就是个为她争权夺势的工具;在嫡母王夫人的眼中,自己更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而如今既然是南安王妃认了自己做女儿,又上了皇家的玉牒,便是正经的皇家之人了,自然是南安王妃来做这件事情。
“一梳青丝夫妻情长,二梳到底子孙满堂,三尺红绳结就如意吉祥。”南安王妃拿着羊脂白玉的梳子,轻轻地、缓缓地替探春梳着头发,也不禁想起了自己大婚出嫁的时候,也是这样带着父母满满的祝福,走到了另一个陌生男人的身边,只可惜……
南安王妃微微出神,但感觉自己手底下探春的脑袋似乎是不堪那凤冠的重负,轻轻晃动了一下,连忙回过神来,将眼底微微的泪意收了回去,笑叹道:“好孩子,你我虽说在一起的时候不多,但却颇为投缘。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日后若是遇上了什么难处,便尽管让人来和我说,我自回替你撑腰。虽说山高路远的,但必然不叫你受了委屈就是。”
探春听见这话心里也不禁一酸:家中老太太太太等人见自己要出嫁了,满口都是什么荣耀满门之类的话,眼中全都闪着金光,就好像自己便是个长了腿的摇钱树,却是没有一个人看见自己远嫁背后的凄凉,也没人说过一句真真正正关怀自己的话。可是南安王妃虽说是自己后头认的母亲,究其缘由,不过是因着自己要远嫁和亲,方才有了自己这个平南郡主,可是说出口的话确实情真意切。
探春也含泪笑着说道:“母妃放心罢,女儿定会好好的,不教母妃担心。”
边上看着的云雪琉、黛玉、惜春几人见状也是觉得心酸,朝夕相处的姐妹,如今便要这样出嫁了,还是嫁到南疆那样远的地方,将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
黛玉将紫鹃一直捧在手中的东西给了探春,笑着说道:“我原本是江南人氏,后头因着母亲去世了,进京来住在贾府上,便一直和你们姐妹在一起,从未曾分开过。这么些年来,咱们姐妹之间的情分也算是难得的,也算是咱们之间的缘分了。今日你就要出嫁了,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的,这东西你便留着做个念想罢。”
探春接过手来一看,见是一幅精致的刺绣,上头绣着的并不是什么鸳鸯戏水之类的,却是一幅探春的绣像,头上戴着金丝凤冠,堪堪就是大婚时候的样子,只是细看的时候,便发现那金丝凤冠并不是今日的样式。
周围的人发出一声赞叹:“好针法,这针法看起来竟像是和慧纹差不离。”
探春也是惊叹道:“林姐姐,这东西你几时绣的,如何我都不知道?”紧接着见那绣像上的人和今日的自己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异,也叹道:“林姐姐的画技是愈发精进了,这画法好像是西洋传过来的罢?”
云雪琉凑上前去一看,也是惊叹。如今这时候的画风大都是以写意为主,虽说画出来的东西甚是风雅,但实实在在不大能看出来东西原本的模样,不说其他的,直说朝中让人画出来的缉拿犯人的画像便知道了。虽说那些犯人大都狡猾,但也和画像脱不了干系,那画像上的人若是能和真人有五分像便是谢天谢地了,就这样要将犯人缉拿归案,那科当真是难上加难。可是今日黛玉的这一幅刺绣,可真是将西洋画技中的写实和中国画中的写意很好地融合在了一处,绣像上的探春眉眼和真人一模一样,就连笑起来那上翘的眼角也是分毫不差,而严重的娇羞喜悦,也将出嫁的女儿家的心情描述的活灵活现。
黛玉笑道:“三妹妹可是抬举我了,这绣像虽是我绣的,但这画可是四妹妹画的呢。”
惜春连忙摆手笑道:“好姐姐,你可莫要寒碜我了,着画像是怎么一回事,旁人不知道,难不成我还不知道么?虽说我也执了笔,但不过就是花了那金丝凤冠罢了,哪能和林姐姐你相比呢!”
几人正说着话,便听见外头的人忙忙跑进来,一面跑着一面满口地喊着:“快,快,郡主赶紧将盖头盖上,吉时已经快要到了,现如今花轿已经出了门,只怕等会子就要来了。”
里头众人方手忙脚乱,却听见南安王妃笑道:“莫慌莫慌,虽说花轿出了门,但还有一会子功夫呢,不过就是盖个盖头,眨眼的功夫就好了。”然后看了身后伺候着的小丫头一眼,小丫头会意,将手中油纸包着的一个小小包裹递给南安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