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中小油灯下,白凉坐在板凳上,表情紧张害怕,犹如一个畏缩胆小的小民。
他的左右站着年轻狱卒和老狱卒,对面则是秦校尉和两个屯长。
“呵呵。”
秦校尉冷笑一声,目光锐利:“你说你是被鬼奴族抓走的流民,流民能从那种虎狼之地逃出来?”
白凉身子一颤,诚惶诚恐:“大人,我们是趁鬼奴族男人都出去打仗的时候去偷了马匹,然后偷偷跑回来的。”
“我们?”注意到了白凉口中的字眼,秦校尉皱眉:“你还有同伴?”
连连点头,白凉悲凉苦恨一齐涌到脸上:“大人,我们有十来个人,大家遭受异族奴役已久,每日都望着南方的家乡哭泣不止,恨不得早一日回到大齐的怀抱,得到这种良机,怎么能放弃?”
秦校尉面色嫌恶,冷哼道:“胡说八道!你们十来个人凭什么你能活下来?其他人呢?”
“可怜我那些同胞,都是顶天大好人哇……他们觉得我年龄小身体好,不仅把水和干粮让给我,还把宝贝都交给我保管要我带回家乡……呜呜呜……不过幸好有大人们救命,也算没辜负他们……呜呜呜……”
白凉掩面而泣,情感真挚,身子随着抽泣还一抖一抖的,讲到伤心处,还侧过身子抓住年轻狱卒的衣角来擦鼻涕眼泪。
年轻狱卒冷哼一声,夺回自己的衣角,面色嫌恶地看着上面纵横的涕泪,扭扭曲曲像蛆虫在爬。
白凉连忙惶恐地道歉:“大人对不起,大人对不起……”
秦校尉手啪地一下往桌子上一拍,声色俱厉。
“别装了,你分明就是鬼奴族的细作!”
白凉吓得板凳都倒了,趴在地上就拜,手脚的镣铐哗啦啦作响,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大人,我可是正统的大齐子民啊!”
秦校尉站起身,对两个狱卒道:“关起来,外族细作按律当斩,你们自己处理掉,不要拉出去让人看见。”
老狱卒面有难色。
秦校尉走到地牢门口,又回过头来,目光幽幽:“记住,不要让他出去露头,要是有其他人看见了他,被斩的那就是你们两个。”
两个狱卒赶紧点头,不敢违抗。
秦校尉唾了一口唾沫,骂了一声“好臭”,然后便带着两个屯长走了出去。
直到走出去,看到附近没别人了,身后的一个屯长好奇道:“大人,这个少年到底是不是龙贲营的遗卒啊?”
另一个屯长也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刚才他们观察了少年的神色语言,感觉情真意切不似作伪,可是为什么秦大人是这种态度和处理结果?
两人都是秦校尉的心腹,他自然信任他们,便笑道:“若不是我看过他背着的木匣子里面的东西,怕是也要被这人的表演给迷惑了。”
“他说这么多,无非就是在赌我有没有看木匣子里面的东西,甚至还编了谎话解释木匣子里面的东西来由,呵呵。”
秦校尉抬头看着外面灿烂的阳光,和地牢里面的阴冷潮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长舒一口气,得意笑起来。
一个屯长又好奇了:“大人,那匣子里面到底是什么啊?”
……
“原来你是细作,给鬼奴人当狗,真是丢我大齐的脸面!”
年轻狱卒对牢房内的白凉唾骂不止,恨不得把那一桶污秽之物给泼上去。
白凉靠着墙壁,干瘦脏乱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对年轻狱卒的骂声置之不理。
但是他这样的行为在年轻狱卒看来仿佛是死囚徒认命一般,于是更加坚信了白凉是细作的结果,而且越看白凉越可恨,就好像是白凉灭掉的龙贲军一样。
之前他心中还对龙贲营有人活下来抱着一丝希望,可当秦校尉浇灭他心中希望之火以后,一时间,龙贲营真的全军覆没和白凉浪费他感情这两件事情让他心中无名火起,顿时就想要发泄一番。
瞅到了挂在墙上的一排刑具,年轻狱卒大步走过去。
“别。”
老狱卒见此情况,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年轻狱卒微微一愣:“老王,秦校尉让我们自己处理……”
“明天再说。”
老狱卒看了一眼坐在牢房内的少年,少年靠着墙,脸上带着从容的笑……
吞下一口唾沫,老狱卒转头警告年轻狱卒:“没我准许,你要是敢私自动刑,小心你这苦苦哀求得来的狱卒位子没了!”
年轻狱卒昂起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老狱卒,老狱卒那鹰隼般的目光告诉他,他不是在开玩笑。
“啊?这……好吧。”
年轻狱卒低下了头,郁闷地坐下了,看着那个少年,又唾了一口。
地牢的囚徒仿佛都已经见惯了,本来看热闹呢,等秦校尉宣判了白凉的死刑后,便又知道这年轻人不过徒劳挣扎罢了。
只要进来了,那就没希望了,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狱中被一点点折磨致死。
觉得无聊,囚徒们一个个倒入了自己的麦秆堆里,呼呼大睡。
过了有半个时辰的样子,有人来送饭,年轻狱卒接过来,然后便像给动物投食一样将发霉的窝头扔进各个牢房,每个牢房两个。
呼呼大睡的囚徒们立刻就醒了,又到了饭点,他们饿虎扑食一般抓住发霉的窝头,以极快的速度两口吞下去,再吞嚼完下一个,然后意犹未尽地看向年轻狱卒。
年轻狱卒走到白凉的旁边,狠狠往一个窝头上吐了口口水,扔了进来,又骂了一声。
窝头落在地上翻滚着,白凉毫无反应,他现在正在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根据秦校尉的反应来看,白凉敢确定,他已经看过了木匣子里面的东西了,否则他的态度不会这么坚决肯定。现在秦校尉想要自己秘密地死去,不就是怕到了外面也许会被一些人认出来自己的身份吗?
边塞之中白凉还是有一群熟识的人,不过现在他都对谁不敢太相信,这群人里面也只有两个人值得托付一点信任。
但是就算找到这两个人,他们也没有足够的力量能把自己从这里救出来,就算被救出来,那么自己的身份也就天下皆知了,这肯定是行不通的。
而且地牢门口和附近是有着大量守军的,自己直接拆掉栏杆,打杀这两个狱卒和一条狗闯出去,但自己又不会飞,只要陷入围攻的话就会死得透透的。
那该怎么办呢?
白凉目光微移,落在了那两个狱卒身上。
年轻的那个狱卒实在太蠢笨耿直了,老的那个又太聪明油滑了,要是都只有一个那还好说,年轻狱卒好骗好利用,老的那个好商量好威胁,可现在这两家伙居然凑到了一起,实在难办。
看来得换个思路。
想了想,白凉立刻仰天长叹,声音极大,生怕别人听不到。
“唉,真是可惜,那举世无双的龙贲营的故事就要烂在我肚子里了,这传世英雄呐,也真是可悲……”
耳朵微动,在听到“龙贲营”这个字眼的时候,年轻狱卒和老狱卒就齐齐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