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林霁月便收到洪秀的消息,说是找到了合适的地方,可以把绿坪村文化活动中心搬过去。林霁月已经和田野、贺陶陶等人提过这事,他们也很赞同,所以当天晚上便一起去和民联方面的负责人见了面。卓洛因为在“苜蓿地”上夜班,所以没跟着去,不过他很快就从通信软件的聊天组里得知,这次学盟和民联的合作基本算是谈拢了。翌日中午,卓洛来到学盟在学校里的活动室,看到除了林霁月之外几个熟人都在,便问了问昨夜的详细情况。
“还挺顺利。”田野看上去心情不错。“其实我早就觉得学生之间不应该有那么多党派之见,需要多合作。这次的事是个很好的契机。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和霁月找到了这样一个机会。”
“我什么都没做。”卓洛说。
“你不是和霁月学姐一起去了绿坪村?”正在沏茶的师小妍笑吟吟地瞥了他一眼,似乎话里有话。“这么好玩的事,下次记得叫上我。”
卓洛感到屋子另一端仿佛传来了一股杀气。白正男正在那儿修理一台打印机,没有抬头往这边看,但显然能够听到他们的谈话。
卓洛说:“没什么好玩的,就是去看个小孩。而且是个早熟的小鬼,不可爱。”
师小妍笑道:“我倒觉得那孩子不错。小小年纪就懂得关心女孩子,比很多大人都强咯。”她拎着茶壶走过来,给田野和卓洛倒了两杯茶。田野面部僵硬地坐在那里,假装没听出来她最后一句是说给谁听的。
林霁月已经把事情对“学盟”这些人说过,所以现在大家都知道有一个绿坪村出身的孩子要过生日,还知道他生日当天最重要的宾客是一个叫江筠的小女生。他们正在商量怎么给章志诚办一个热热闹闹的生日。当然,林霁月和卓洛已经提前串好了口供:袁开答应给章志诚过生日的事可以讲,至于那个游戏就不必告诉大家了。
“不知道章志诚爱吃什么?”贺陶陶沉吟着,仿佛在思索什么很重大的问题。“要是那地方能做饭,到时我可以烧几个菜……”
卓洛有点奇怪:“你认识他?”
贺陶陶说:“就是那个小和尚一样的孩子嘛。之前去支教的时候他老在课堂上调皮捣蛋,我没少训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
田野说:“我们已经跟平都市总工会还有一些公益组织通过气,行政手续方面他们会帮忙协调,不出意外的话,这周内就能签下合同。而后面的搬迁和装修就需要我们出力了。难得和民联合作,到时候大家尽量跟他们好好相处,不要制造摩擦。”
贺陶陶说:“当然。不过我看他们那个支部书记,明显对我们没有好感,希望他不要没事找事。”
田野说:“这种人总是有的。不过他也不代表整个民联。那位副书记不就很好吗?”
贺陶陶说:“那个女生确实不错。昨天能够谈拢,也是多亏她在场。”
“而且人也很可爱啊。”师小妍笑嘻嘻地凑到田野旁边。“我看她也挺欣赏学长的,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政治联姻?”
田野连忙正色道:“别瞎说。”不知为什么,他慌张得有点过度。
卓洛当时只是在一旁漫不经心地听着,以为这些学生团体之间的矛盾与自己没有关系,还觉得师小妍这一手敲山震虎很搞笑。这是因为他们并未提到民联那位支部副书记的名字。她叫宗莹,是卓洛的前女友。
周六早上,卓洛和林霁月从西城小学把章志诚接出来,带到绿坪村文化中心的新地址。这是一座钢结构骨架、塑料外墙挂板的小仓库,坐落在老城区一条没落的商业街背后,周围因为道路改造而坑坑洼洼的。据洪秀说,这里本来是一家超市的库房,最近超市倒闭,业主便将它转让出来,经过一番斡旋,绿坪村自治会最终以比较低廉的价格获得了此地的使用权。他们走到仓库门口,看见田野正在里面指挥几个人搭建隔断墙,把宽阔的库房分成多个房间。田野头上扎着条毛巾,拿着一摞施工图纸,忙忙碌碌的,像个包工头。
“很熟练嘛。”林霁月笑道。
“他毕竟是建筑专业的,在现场实习过。”说话的是向他们走来的贺陶陶。她穿着工装背带裤,戴着白手套,看上去很专业,但是衣服还不怎么脏,脸颊上倒先沾了点黄色的油漆,也不知是怎么弄的。
贺陶陶弯下身子说:“章志诚,还认识我吗?”
章志诚傻里傻气地打量了她一会儿,说:“你是谁啊?”
贺陶陶有些失望,抬起头来的时候又瞪了卓洛一眼,把他刚开始浮现的笑容扼杀在摇篮里。她咳嗽了两声,对林霁月说:“今天这里装修材料的味道太大,对健康不好,你们应该过几天再带他来的。”
林霁月说:“他自己急着来。让他帮点忙也好。”
章志诚说:“是呀,我也要干活!”
贺陶陶想了想说:“那这样吧,我们打算在这里分出一间图书室,一间儿童活动室,霁月你带他去帮忙布置一下,贴个壁纸之类的。”
林霁月说:“行。桌椅什么的呢?”
贺陶陶说:“一会儿有车从绿坪村活动中心那边拉过来。另外民联他们也说要送些来。卓洛你来跟我一起,给隔墙上漆。”
卓洛跟着贺陶陶走到两堵已经立起来的石膏板隔断墙面前。正要开工,田野却匆忙赶过来,告诉贺陶陶说民联的人快到了,让她出去接一下。等贺陶陶走开后,田野才凑到卓洛旁边苦笑说:“待会儿麻烦你盯着一点,刚刚她已经打翻了一桶腻子了,千万别再让她打翻别的什么东西……”
卓洛说:“我尽量吧。”
卓洛按照田野的指示刷了一会儿墙,外面果然又进来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搬进许多东西。卓洛反正也没什么熟人,就只顾干自己的,不料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卓洛转过头去,看到了一个笑嘻嘻的胖子。卓洛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这人的名字:他叫文彬彬,就是那天学盟游行时负责播放投影的家伙,由于他只是组织里的外围成员,很少跟田野等人一起开会,所以最近两周卓洛都没见过他。但是文彬彬却仿佛对卓洛的近况很了解。他一凑过来就说:“听说你现在和林霁月打得火热嘛。”
卓洛说:“这谣言是哪儿传出来的?”
文彬彬说:“还装,大家都知道啦。看来你对她的人气还是没有足够的认识。咱们学校里甚至有她的地下粉丝俱乐部,明白没?”
“什么玩意?粉丝俱乐部……她自己知道吗?”
“当然知道。她还亲口告诉他们:‘你们真恶心。’”
“……”
文彬彬看着卓洛刷了一会儿墙,脸上还是一副想要打探八卦的表情。卓洛说:“你很闲?来搭把手?”文彬彬说:“没有,忙着呢……算了我先走了。有空过来帮忙。”卓洛问:“你在干什么?”文彬彬说:“布置那边的活动室。我有个朋友,经营桌游和密室逃脱的,最近淘汰了一批旧道具,我听说这边需要小孩的玩具,就要来了。另外还带了几台旧电脑……”卓洛说:“可以啊你。”文彬彬眨了眨眼,笑得有些诡秘。原来电脑里存有那个虚拟偶像Setsuna的演唱会录像、画集、互动游戏等一整套资源,他已经等不及要向孩子们传教了。
整个上午都很热闹,仓库里的气氛比起装修现场,更像是校园文化节前夕。卓洛在学盟认识的所有人好像都来了。他看到白正男带着几个健壮的青年,来来回回地搬运那些最沉重的东西。师小妍到处分发饮用水和毛巾。民联的学生来了七八个。此外绿坪村也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位大叔看起来和章志诚很熟。田野马不停蹄地在人群中穿梭,发出各种指示,仿佛认识在场的每个人。
卓洛跟着贺陶陶刷了好几面墙。其间田野几次想把贺陶陶支开,叫她去干一些不那么让人担心的活儿,但是她坚持要同各种涂料搏斗,好像不这样就对不起她那一身行头。卓洛好不容易干完手头的活,去林霁月和文彬彬那边转悠的时候,林霁月看见他的模样就开始笑,说:“怎么搞的?”
卓洛说:“可能贺陶陶把我也当成墙了。”
他照着林霁月递过来的小镜子,擦了擦脸上五颜六色的污渍(其实并没有什么用),然后看了看周围,说:“效率很高嘛。”
早上还是空荡荡的仓库,现在已经分成了大小不一的多个空间,通过其中陈设的物件已经能看出一些房间的用途:大厅、办公室、会议厅、陈列室、活动室,甚至还有卧室。
“听说是参考了首都的工人文化中心。”林霁月说。“以后会有一个人长期在这里值班,薪水从总工会的经费里出。平时就用来给本市的打工者互相交流,办一些文化活动。”
“听起来好高大上。”
“但空闲的时候用来办一些私人活动也没问题。我们昨天见到绿坪村文化中心的主任,提过章志诚的事,他也很高兴,说之所以要保留这个中心,就是为了让留在平都的绿坪村民,和其他打工的人,有个随时都能进来坐一坐、聚一聚的地方。而且他也很惦记这些孩子。”
“很棒。那我们的生日派对,也可以布置起来了?”
“先等等吧,装修完还得打扫一下。而且那些事可能不需要我们操心了。”林霁月含笑说。卓洛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贺陶陶和文彬彬正在为儿童活动室的装修风格而争执不休。章志诚夹在中间,慌慌张张地试图做和事佬。
中午休息的时候,卓洛坐在仓库侧门的门口,一面吃着师小妍订的盒饭(不过钱还是各人自己出),一面听着身旁的文彬彬絮絮叨叨地推销他钟爱的偶像组合,忽然看见田野和宗莹说着话走过来。
卓洛其实在上午民联那拨人刚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宗莹了,但她一直没发现他,这也不奇怪,因为他始终在不太显眼的角落里干活,而且有意识地避免同她打照面。但眼下显然是避不开了。宗莹看到他以后,脚步变得有些迟疑,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停下来。
宗莹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圆领针织衫,娇小的身体裹在里面,容易令人联想到一些温顺的小动物。头发还是从前那种齐耳短发。她的眸子亮晶晶的,看人的时候喜欢直视对方的眼睛,过去卓洛一直招架不住她这种视线。如今她望向他的眼神却有些躲闪。他也同样。他们分手已经一年了,但他并没做好重新同她说话的准备。或许永远也不可能准备好。
“你们认识?”田野总是很敏锐。但又不够敏锐——他本应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的。这样宗莹就可以径直从卓洛旁边走过。而现在她只好停下脚步,向卓洛笑了笑。他冲她点了点头。
“以前都是学校管乐团的。”卓洛对田野解释了一句,然后又把眼睛转向宗莹。“听说你们今年拿了东海地区的金奖?恭喜啊。”
“嗯?哦,对,好像是的……”宗莹似乎没想到卓洛会抛来这样的话题,显得有些局促。她补充说:“其实我已经不在乐团里了。”
“这样啊。”
一阵短暂的沉默,直至宗莹匆忙找到下一个话题:“你什么时候加入学盟的?没想到会在这种活动里碰上你。”
卓洛说:“也是最近才开始。”
田野说:“但是他非常热心,已经算是我们组织部的骨干成员了。”
宗莹微笑道:“是吗,真厉害。”然而清澈的眼睛里却流动着一丝疑惑。她悄悄地重新打量了一下卓洛,仿佛在确认他是否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他们又寒暄了一会儿,卓洛渐渐发现与宗莹说话没有之前想象得那么困难。对方大概也有同感。时间在彼此之间造成的陌生感,反而让他们能够维持某种程度的不失礼貌的交谈。她比他印象里成熟了一些,没有了当初那股冒冒失失的稚气。但或许是由于往昔记忆作怪,他仍然觉得她的言谈举止中有一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天真。
正说话间,林霁月忽然向他们走来。她向仓库里的某个方向指了指,对田野说:“白正男和民联的人吵起来了,你是不是过去劝劝?”
“怎么回事?”
“无非是那点破事:你说我极端分子,我说你保守主义,还有什么选举作弊啦,破坏团结啦。”她瞥了宗莹一眼,又说:“他们民联那个书记,嘴皮子倒是厉害,但白正男这种嘴笨的家伙,一着急就容易上手,最后还不知道谁吃亏。”
“叶晟吗?”宗莹急得直跺脚。“我都告诫过他了……”
田野和宗莹匆忙赶了过去。林霁月和卓洛则跟在后面,走得没那么快,毕竟这种场合他们俩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看我干吗?”卓洛说。
“没什么。”林霁月淡然地说。她的视线从卓洛脸上收回,随后又落在前方一路小跑的宗莹的背影上。
卓洛事后才知道,白正男等人和民联学生的争吵,起因完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民联的人在一处通道上堆放的器材有些碍事,所以白正男让他们搬开。本来两三句话就能解决的事,但双方口气都很冲,结果越闹越僵。在民联那位叫作叶晟的支部书记下场后,吵架的内容更是迅速上纲上线,完全脱离了最初的主题,变成了对彼此组织的品性的攻击。当然,这也是由于双方原本就积累了许多矛盾。例如在上个学期平都大学学生会的选举中,学盟以极大优势击败了民联,民联一方自然心有不甘,有些人便怀疑是学盟在投票过程中做了手脚。显然叶晟就是相信这一说法的人,而他的这一指控让白正男等人更加义愤填膺。卓洛等人来到现场时,见到的已是剑拔弩张的局面,两边各有四五个人,互相戟指大骂。贺陶陶已经先一步赶来劝架,但她只能勉强拦住学盟这帮男生,让他们不至于动手,却管不了民联的人。
“好啦好啦,冷静一下!”宗莹大幅度地挥动着双臂,拦在民联众人面前。卓洛想起了当初在管乐团里的时候。每当团里有什么纠纷,她总是最出色的调停者,仿佛随身带来一场春雨,把大家身上的火药味涤荡尽净。她之所以能够服众,与其说是由于威望,不如说是由于她在别人心里唤起的那种柔和的、类似保护欲的情感。谁能忍心在她面前口吐恶言呢?大家的宗莹。人见人爱的宗莹。当初她怎么会答应同他这样一个阴沉而粗鲁的男生交往,如今想来,连卓洛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这儿有绿坪村的老乡,还有孩子呢,”宗莹说,“别让人家看笑话呀。”
果然,就像她说的,那几个绿坪村来的人和章志诚都站在人堆的外围,一脸茫然,显然无法理解这群乐于助人的大学生为什么忽然自己吵了起来。
“行啦,去歇会儿吧。下午还要接着干活呢。”田野也在安抚白正男等人。“要有大局观嘛。今天大家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而来,做的是有意义的工作,不要因为无谓的口舌之争耽误了正事。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说着他又将视线转向叶晟:“你说是吧,叶兄。”
叶晟瘦削的脸上有一种不耐烦的神情,显然余怒未消,但又不便发作。他用鼻孔哼了一声,说:“不劳你提醒,我们该做的事自然会做好。只是希望年底全市大会的时候,你们也能顾全大局,不要再搞什么小动作。”白正男一听这话,差点又要跳起来。好在宗莹拽着叶晟的袖子把他拉走了,走的时候她还向学盟众人点了点头,用微笑表示歉意。
由于出了这件事,下午众人继续干活时,现场的空气有点沉闷。民联和学盟的人各干各的,壁垒分明,全靠田野和宗莹负责两边的对接,才没有因为沟通的问题而出现差错。听说田野本来还计划今晚和民联的人联谊聚餐,现在也只好取消了。当然这些和卓洛没什么关系,他只管继续跟着贺陶陶和墙壁搏斗,该上漆的地方上漆,该贴壁纸的地方贴壁纸。傍晚收工时,仓库内的墙面装修已经基本完成,其中三分之一都是他们俩的手笔,贺陶陶自不必说,就连卓洛也有了一点成就感。
天黑以后,卓洛和林霁月把章志诚送回学校,顺便带他在那附近吃了顿饭。章志诚今天跑来跑去的还真干了不少活,搞得满身汗迹污渍,却兀自不觉得累,脸上喜气洋洋的。他跟文彬彬混在一起之后,似乎学了很多新名堂,关于生日派对要怎么办,基本已经想好了。
林霁月说:“下周过生日之前,我们再带你去布置现场。需要买什么可以提前跟我们说。”
章志诚说:“现在就已经很棒啦。也不能老麻烦你们。有些小东西我已经委托文老哥去买了。”
卓洛说:“你们俩倒是气味相投啊,这么快就称兄道弟了。对了,你一共约了几个同学来着?”
“一共七个。王垚、张平贵、曲晓东,这是原来绿坪村的;还有刘蓁蓁、方非、周曼文,这是我们班的,其实我也不熟,是江筠叫上的……”
其实这些章志诚今天早上就跟他们说过了,但是每次提到这事,他都会掰着指头把所有名字重新数一遍。
“江筠很高兴吧?”
“没呢,她还生着气呢。”
“是吗,她怎么说的?”
“她先是说:‘我考虑考虑,最近周末忙得很呢。’第二天又说:‘本来我才懒得去,不过看你有点可怜,还是给你捧个场吧。’”
“学得还挺像。”卓洛揶揄道,同时与林霁月相视一笑。章志诚憨头憨脑地反驳道:“你又没见过她,哪知道像不像。”
过了一会儿,章志诚忽然又显出不太放心的样子,向他们确认道:“周六那天你们都来对吗?”
林霁月说:“是啊。”
“那个高个子的大哥到时也会来吗?就是你们领头的那个。”
“你说田野?如果他有时间应该会来。”
“那个戴眼镜的、有点凶的姐姐呢?”
“她肯定来,”卓洛说,“她还说要给你们做菜呢。”
“哇……给我们发水发盒饭的那个姐姐呢?”
“这就得看田野来不来啦。”
“那……那个白衣服的漂亮姐姐呢?”
“你小子心思还挺不少啊。成天惦记这个姐姐那个姐姐,你家江筠知道吗?”卓洛敲了章志诚一记板栗。“穿白衣服的那么多,谁知道你说哪个。”
“可是漂亮的并不多。”林霁月似笑非笑地说。
“她和你们好像不是一个学校?就是中午劝架的那个姐姐……”章志诚不清楚民联和学盟是怎么回事,以为他们是两所学校的,所以才关系不好。
“她会来吗?”林霁月问卓洛。
“我怎么知道。”卓洛说。
把章志诚送回学校后,两人一起坐公交回到平都市的东郊。卓洛最近发现林霁月住的地方离他那儿不算远。到站下车后,他们需要走一段坡道。此处地势颇高,道路右侧的护栏外是一片陡峭的斜坡,向下望去,可以看到一片星罗棋布的灯火,像金丝银线织就的地毯一样,从市中心延伸到郊区,甚至还能看见远处黑沉沉的海湾和海岬上的灯塔。初秋的晚风带着一团微温的湿气迎面吹来,卓洛被一阵困意缠住,不由打了个哈欠。
林霁月笑道:“累了?”
卓洛说:“是。不过你笑什么?”
林霁月说:“我看你是心累。”
卓洛不做声。
“说说?”
“说什么?”
“你和宗莹的故事。”
“没什么故事。交往了一段时间,然后就分手了。”
“怎么分的?”
“……没想到你原来也这么八卦。”
“得了吧,我是看你一脸不吐不快的样子,怪可怜的,才给你个倾诉的机会。”
“好吧好吧。”卓洛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