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夏已转秋,冷风吹过坤宁宫。门外的守卫打了个寒颤。
慕容雪歌坐在书桌边,抚摸着她腿上的狗,眉宇间透露出一丝忧伤。
旁边的牡丹花许久没人照料,已经逐渐枯萎、凋零。
萃花心里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空气有些凝重。
“娘娘,老爷来信了,说是挂牵娘娘的身体……”若娟打破了宁静,低着头将信放在书桌上,然后退到一旁等候指示。
慕容雪歌拿起了桌子上的信,狗从她的腿上跳了下来,冲到了门外,掀起一阵风将牡丹花吹散了……
慕容雪歌的眼泪滴在桌子上。
她受伤皇上却从未问候过她,关心自己的只有自己的弟弟。她又怎能不心痛,怎能不流泪?!
若娟在一旁不敢说话。
慕容雪歌抹了把眼泪,问道:“萃花,伤都好了?”
“都好了。”萃花轻声说道。
“那便好。”她呆呆地望着窗外。
“冷枫。”
“属下在。”
他听到了自己的主人叫自己的名字,便从窗外进来了。
他转过头去半跪在桌子旁,静等着吩咐。
他长得很是丑陋。
一半脸戴着面罩,一半脸长满了疙瘩。让人看着头皮发麻。
所以他才不敢面对主子的脸。
“你去给慕容府说本宫一切安好。”
“是。”
说罢,他从窗户那边一跃而起,瞬间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当中。
慕容雪歌站了起来,走到门外。望着窗外的枫叶,有些感伤。
……
此时御花园内开满了菊花。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慕容雪歌随口吟来,殊不知此时已经有人在背后默默地注视着她。
“本宫几乎不曾出来,没想到御花园里的花这么美。”
她没有察觉那人的存在,只是自言自语道。
“皇后娘娘也喜欢菊花吗?”他问。
慕容雪歌应声回头,看见了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
“烨王?”
“臣弟给皇后娘娘请安。”
他行了一礼,慕容雪歌让他起身。
“既然只有我们两人,也不必行些不必要的礼仪。”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早就听说皇后娘娘气质非凡,如今看来,果然不拘泥于细节。”
“哈,何必打趣本宫呢。”
慕容雪歌说着,将头转了过去。
风吹动着慕容雪歌的飘带,上面的穗头随风飘舞着。
两人一直保持沉默。
烨王看着慕容雪歌,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想:“娘娘的手可痊愈了?”
慕容雪歌听完一惊,转过身来看着他。烨王不敢与她对视,于是低下了头。
“你又是如何知道本宫的手受伤了的?”
她问道,希望烨王能够给出答案。
“皇后娘娘怕是有所不知。我与娘娘一样,也是从小练习弦乐器。自然也体会过弦断崩在手上的痛楚。”
慕容雪哥没有说话,烨王怀着对她的欣赏和好奇,也愈发大胆了。
他抬起了头望着她,但很快又后悔了。
他还是第一次与女生这样对视,而且还离得这么近。
他的脸不禁有些发热,于是又迅速地低下了头。
见他这样,慕容雪歌也没有说什么。
时间仿佛又凝结了。
两个人就这样不说话。
很是尴尬。
慕容雪歌还是开口了:“咳咳,不知烨王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还有些痛。”
“哦,那就好好养着吧,这几天伤口就别沾水了。”
“嗯,还有娘娘你也小心点……”
叶烨王顿时觉得自己有点语无伦次,直接说自己的伤痊愈了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还要引出那么多话?
现在他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慕容雪歌此时也有些激动。毕竟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这么关心。就连晋楚宗澈平时也是在自己宫里略坐坐便走了……
“烨王能给我弹一首曲子吗?”
慕容雪歌痴痴地问。
“呃。”
晋楚竣亦有些哽咽,喉结上下蠕动了几下,还是答应了。
慕容雪哥内心很是欣喜。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如此欣喜。
两个人相聊甚欢,一起在亭子里度过了美好的时光。
烨王不觉感到自己找到了知己。
只是感觉时光飞逝,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晋楚竣亦在与其分别之际,内心充满了不舍。
“不知王爷可否赏脸下次来本宫中坐坐?”慕容雪歌问道,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晋楚宗澈先是一愣,而后又欣然答应了她的要求。
待他走了,慕容雪哥转身离去。
没有若娟的搀扶,她走路有些不稳。说来也怪,来的时候怎么没发觉这点?怕是因为此时的心思早已飞走了。
她向坤宁宫走去,内心难以平静。
……
时紫磷宫。
今日皇上准许了亓官府来探亲。
只见亓官屳与其独女——亓官婉仪相向而坐。
他还是先开了口:“婉仪啊,不是父亲说你,你说说你自己,怎么能帮助一个下人呢?要不是小黎说漏了嘴,你爹我还不知道啊!”
“爹爹,女儿只是看她可怜,看不惯舒妃仗势欺人。”
亓官婉仪说着,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亓官屳见自己的女儿这般模样,不免有些心疼。
这才放平了语气:“你要知道这世间并非所有的事都是公平的。”
“您从小就教导女儿,所以女儿知道。”
“嗯。所以说,能忍一时便是一时。尽量不要与人犯冲突。更何况舒妃的父亲昨天已经被皇上封侯了,我们更要谨慎行事啊。”
“女儿知道了。”
别人家探亲都是父亲向当了娘娘的女儿行礼。再看看亓官一家,虽然亓官婉仪身份更好一等,但是却没有任何架子,反而认真倾听父亲教导。
只得感叹亓官这教育世家的强大了。
“你也学学人家慕容太傅的夫人。人家虽然是青楼女子出身,却能‘上得厅堂’,这才是大家闺秀的行为,太后就喜欢这样的女子,有空你可得向她请教请教。”
亓官婉仪连连点头。
“你一定要记住你不仅是我的女儿,你还是亓官一族的希望。”
……
时邱淑房。
还是同往常一样,慕容逸轩坐在书桌旁专心地看着书,李姝妍在一旁静静的地守候着。
她也是有耐心,一直陪他到了傍晚。
……
此时的事务处。
“不知母亲见女儿来所谓何事?”
顺儿问道。
“你可知道我为何让你去伺候夫人?”她问。
“女儿……不知。”
“你难道一点儿都不知道?”
面对容依婭的质问,顺儿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摇摇头。
“唉……”容依婭叹了口气。
容依婭从小便伺候太太。
自她26岁那年,便生了顺儿。
所谓“顺”儿,其中的寓意便是“顺顺利利”。因为她生顺儿时是难产,孩子的爸爸又离开了她们。所以她从小便希望顺儿以后的婚事和生活可以“一帆风顺”。
她是慕容逸轩的奶娘,所以从小和太太有着不错的感情。
而她的最终目的是让顺儿嫁给慕容逸轩,哪怕是做一个小妾,他都会念及昔日感情对顺儿好的。
可无奈这丫头竟然不知自己的意思……
“我希望你可以出人头地!”
她就说了这么一句,顺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好啦好啦,我也不为难你了,你快点回邱淑房吧,不然待会儿夫人有事再等着急了。”
“那女儿就先走了。”
说罢,顺儿向邱淑房走去,偷偷地回头一望,“母亲又瘦了许多。”
她还是强忍着内心的悲伤和无奈,来到了邱淑房门口,转身遇到了元花。
“你去哪儿了?怎么才来?!”
“元花姐,我……”
“是不是看着夫人这几天不找你了,又偷懒去啦?啊?!”
“我没有……”
顺儿为自己辩驳着。
“那你去哪里了?”
“我……”
她想了想,觉得总不能把自己去见容姑姑的事情告诉她吧,所以还是选择隐瞒。
“对不起,元花姐,我下次不敢了……”
她说着,突然……
“啪!”
一记耳光打在她的脸上,她感觉痛极了,将手放在脸上,只感觉滚烫滚!
“你知不知道夫人把我训斥了一顿?我不是让你守在这里的吗?!”
“元花姐……呜呜……”
她强忍着疼痛,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哭哭哭,哭什么哭?快回去吧!”
顺儿愣了愣。
“见你快走你没听到啊!”
她这才回过神来,向下房走去。
“万万没想到,这平日和气的元花姐竟然还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她想着想着,心里一阵难受。
想想母亲说的那般话,试问自己真的能出人头地吗?
……
是夜,外面下着雨。
慕容逸轩闭着眼睛静静地躺着,滴答的雨声扰得他心绪不宁、难以入眠。
李姝妍偷偷地睁开眼,将手搭在他的腰上,他没有反应,李姝妍以为他睡了。
谁知慕容逸轩还醒着,他没有将她的手拿开,但又怕她冷,就将手放在了他的被窝里。
李姝妍感觉胳膊暖暖的,但在蒙眬中她也愿意想那么多。
也不知为何,如此一来,两个人竟然都很快地进去了梦乡。
……
冷风吹过下房,破旧的棚子漏着雨。
顺儿独自一个人趴在床上哭,也许在雨声的掩盖下,她才能痛痛快快地哭。
或许她的悲伤和无奈怕只有枕头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