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菜摆到了桌上,蒲祎拿起筷子就开始吃。
“我们不等他吗?”于姝纹咬着筷子头,这样不好吧。
蒲祎把木耳嚼得脆脆响,“不用管他,他在家吃过饭了。”
话音刚落,严歧择提着一个重百超市的大口袋走进来,而且是超大号的口袋,边缘被划破了。
他把东西重重地放到桌上,居高临下地盯着正在刨饭的人,印着橙色商标的白色袋子占了桌面一半的位置,压得桌子有些倾斜。
“我不欠你了。”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地响在整个屋子,有几个人都转过来看他,欠不欠的话题永远是热点。
不欠了?蒲祎停下筷子叫住他,“你要和我两清?”
他刚走到门口,阳光的余晖恰好铺满他的头顶,扎进裤子里的体恤把他坚硬宽阔的肩背衬得若隐若现,他侧过头,俊朗的轮廓清晰迷人。
于姝纹赏心悦目地看着他的模样,他那样子真有些让她怀念前前任,都是能把白衬衫穿得这么有品味的人。
她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你要和我两清?”
另外几桌传来并无坏意的笑声。
严歧择缓缓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是猪脑子吗?”
于姝纹“哼”地笑出声。
蒲祎舔了舔嘴唇,看来还没到那种地步,又问,“那你要吃饭吗?”
“不用了,我吃过了。”
蒲祎咂舌,那么黑的脸,臭死了,要不是有几分姿色也不知道那脾气谁受得了,除了她这位小仙女用宽宏大量的心一直包容他。
“祎祎我出去一下啊。”
“诶......”
转过头,旁边的于姝纹已经不在位置上,只留下个板凳晃了晃。
“帅哥。”于姝纹叫住离开的严歧择。
他回过头,眉头不展,“?”
“加个微信吧?或者QQ也行。”
严歧择没动,斜睨着她,站在他前面,于姝纹感觉到从未体验过的气场包围着她,一张阅人无数的脸也泛起一丝丝红晕,大概是天儿有点热。
两分钟后于姝纹气冲冲地走回来,一屁股坐下。
“怎么了?说什么了?”蒲祎边吃边问。
于姝纹缓了缓,“祎祎,他大哥是谁啊?”
她不明白,“什么?怎么了?”
“我刚刚去想找他加个微信,他说。”
“说什么?”
“他大哥说不让他乱加别人联系方式。”于姝纹很不服气,“他有大哥?男的女的?祎祎,是谁啊,你知道吗?”
蒲祎也很懵,“谁啊?我不知道。从没听他说过。”
于姝纹看她,不知道吗?嘶,“祎祎。”
“嗯?”
“他大哥不会是你吧?”
……
蒲祎沉默了几秒,“不是啊,他那种臭脾气的人只配当我儿子。”她端起茶杯淡淡喝了一口。
“噢,是吗?”
蒲祎往她的碗里夹菜,“来吃饭啊,吃完我们去找他大哥说说清楚。”
……
把于姝纹送回酒店后回家天已经乌漆麻黑的了,掏出手机给严歧择发了个消息。
他的手机亮起来,显示着,仙女大哥向您发来一条消息。
点开,仙女大哥:【我什么时候给你说过那种话?】
几分钟过去,对面的人并没有回复,她准备直接打个电话过去,手机又震动了。
脸爱抽的狗崽子:【什么话?】
仙女大哥:【你加人微信需要通过我的话。】
脸爱抽的狗崽子:【......】
仙女大哥:【我有那么霸道吗?】
……
脸爱抽的狗崽子:【我不想加她。】
仙女大哥:【为什么?】
......
严歧择无语,哪来那么多事儿,不想就是不想啊,还要问为什么。
脸爱抽的狗崽子:【你管我。】
......
嘶。
蒲祎觉得,应该是很久没有跟他谈过心了,说话都不禁不忌了,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看来白给他一个美女做好朋友之前,她更需要交他好好说话,好好做人!
-
窗户外面种着一颗很高很壮的银杏树,夏天里长得碧绿又茂盛,教室里就成了乘凉的好地方,树枝像绽放的礼花火光用力向天空延伸在胡桃木桌上撒下斑驳的错觉。
李老师让所有人把作业全部摊开放在桌上,蒲祎瞅了瞅邻桌的几个,都是洋洋洒洒的行楷,草书,她心里不禁有点虚,自己的确实很敷衍。
她迟迟没摸出手提袋里的作业,老师已经走到她桌前,“作业呢?”
“在这儿呢。”她委婉地笑着拿出来。
“打开。”
李老师向来说话严肃,但也掩盖不了他声音里的温柔,那些在学生面前建立起来的威信都是伪严肃,假正经,她看到李老师的第一眼,身上浓厚的书墨气质由内而外,他一定不会做那种有失身份的事情。
她打开宣纸,确是一张作业。老师扫了一眼向后走去。
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况宜木伸过来一个脑袋,“祎祎,你就写了这个啊?”
她顺其般地摸了摸胸口,“昨天有事,时间不够。”
况宜木替她紧张了一把,“老师最近管得严你知道吧,你这个怕是不行的哦。”
她一个斜眼横扫过去,“关你屁事。”
李老师把所有的都看了一遍,又回到讲台上,“今天大家都完成的不错,吴砚和樊恒家进步很大啊,继续努力。”老师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蒲祎,看得她有点后背发毛。
最终,老师选择了下课与她交谈。
蒲祎推门进办公室,走过去,站得端正。
“坐,别站着。”李老师给她递去一根板凳。
蒲祎脸上很为难,她怎么敢坐?怎么能和李老师这样德高望重的人平起平坐,还是站着比较好,还是干脆直接认错,“老师,我昨天写......”
“你先坐。”
李老师难得强迫她一次。
算了,她只得很无奈很艰难地坐下去仿佛凳子上有刺一样。
“你觉得你最近写字怎么样?”
蒲祎不太明白老师指的什么,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意思?”
李老师端着茶杯吹了吹里面的浮着茶叶的水,“就是你觉得你在进步还是退步?”
果然还是要来了吗?
“我......也不知道。”蒲祎低着头。
李老师:“是这样,最近学校分到了一个名额,是去看俞翰教授的现场书法,我想让你去,然后回来给我们分享。”
她有些诧异。
“你愿意去吗?”
“愿意!”她答得飞快,好像下一秒名额就被抢走了似的。
“嘿嘿,谢谢老师的厚爱。”
“你好好珍惜这次机会,这是门票,就在城溪体育馆外场。”
蒲祎接过门票,藏蓝色的外壳上印着烫金的“書”字,镂空的浮雕画看上去很气派。
“好的老师,保证完成任务!”她恭敬地敬了个礼,默默地退出房间。
“祎祎啊。”
她的后脚已经站在走廊上,一听到名字立刻又挺直腰板应道,“诶!”
“好好写字,让我看到你的不一样。”
“好的老师。”
一退出办公室,蒲祎松了一大口气,李老师就是好啊,一直以来她做过的什么事而他都没跟她计较什么,之前她写了一副很好的作品结果把章盖反了,还以为李老师会训斥她一顿呢,但是李老师并没有说什么,不过她对书法的态度从来是说一不二的,一心一意的。
她迈着欢快步子,热烈的风穿堂而过,卷起她跳动的心,远天无线膨胀的云层仿佛告示着今晚会有一场滂沱不期而至。
刚抬头,迎面就走来一个人,她身体微微僵住,对面的人眼里闪烁着光,欲言,又止。
一场意外的重逢,这样的天,这样的地点,彼此的身边都没有人,呵呵,当然只是现在没有,转个背就有了。
......
蒲祎梦到过他几次,那段时间她几乎是悔恨得肠子冒青烟,醒来了又不得不压抑住那上蹿下跳的想念。
分开两年,今天是第一次见。
真不知道怎么形容那苦得发酸的感觉,即使脸色未变,但那点想法又怎会纹丝不动。
蒲祎一步步跨出去,装作没看见吧。
她和他默默地擦肩,平静地错过。
他也闭口不言。
可能,不知道说什么吧。
可能,也没什么要说的。
热起来的城市,湿润中显露沉闷,认识庄席的时候就是在夏天,碧绿丛生,池塘里小荷初放,美了一整个夏季。
于姝纹打了电话来跟她唠叨,说她找了一个工作,做美甲的,老板看她还不错有学历有样貌,蒲祎问她为什么干这个,凭她的资历可以做更好的。于姝纹说因为感兴趣。
然后又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蒲祎一句没听进去,思绪飘荡在外。
“喂?”
“祎祎,你怎么了?祎祎。”
“姝纹。”
于姝纹感觉到她不对,“怎么了?”
堵在胸口的两个字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的名字在脑子里想过很多遍,但从来没有叫起过,往事一遍又一遍的再脑子里掠过去,遥远又亲切。
“我看到他了。”
他?
“是......”于姝纹很快反应过来,她知道她指的什么。
蒲祎说话可以没头没脑,但感情她从来都不能洒脱的解决,于姝纹可以忘记前任就像翻书一样。
蒲祎之前就跟她提过很多次,她又想起他了,他在梦里怎么怎么样了,但她从来不肯提他的名字,碰了就要碎成渣儿一样。
今天却见到他了,她可以想象那样的场面,那样的情绪。
“祎祎。”
“嗯。”
“你知道他为什么出现在那儿吗?”
蒲祎扯着衣角,如同在揉捏那一寸疼痛,“我不知道。”
“可能,是她女朋友在这儿吧。”
“她女朋友是你们学校的?怎么没听你说过?”如果是这样怎么可能才第一次见。
“我不知道,可能我忘了吧。”
说到庄席,蒲祎的智商就空洞了,问什么什么不知道,他们当初也不是爱得撕心裂肺,要死要活,也不知道是什么成就了她现在这具傻样子,于姝纹叹了一口气。
“祎祎,你现在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没,我就是想给你说,我见到他了。我......”
“祎祎,你就不要再惦记他了,外面的花花世界花花公子少了吗?啊,呸,正直又不渣的男人多的是啊,还帅。”
她知道啊,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那个人不是还没出现吗。
“祎祎,这样,我给你介绍,你说说你的标准。”于姝纹看人还是很准的,男人就是她的左右手啊,了如指掌。
“不用,我不想别人介绍,就这样吧。”
蒲祎挂了电话,目色沉沉,眼前不断重复着庄席今天出现在她面前的样子,他清瘦了许多,人也更有精气神儿了,总之,更帅了。
但,那时候的她,没有好好把握,现在还有什么好想的。
没什么好想的,她却总是在想,周而复始,没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