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德像一个驯兽师般的,牵着莫瑟脖子上多出来的半截锁链。在地精尖细声音的指示下,他们穿过陈列着奢华家具的客厅,来到了屋后的一个风格显眼的地窖门口。
狼人的身体不自然地扭动着,低吼着把身上的铁链摇得哗啦作响,矮人迎合着他的脚步,在夜幕下演绎出怪诞的圆舞曲。
“安蒙。”
马格罗从随侍在身后的巨怪手中接过一串钥匙,动作熟练地打开了地窖大门上的那把精致的黄铜挂锁。
“就是这里了。”地精对着矮人努了努嘴,“把它带下去吧。”
菲尔德犹豫了一下,他嗅到了一番明显的请君入瓮的意图。如果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走进黑暗之中,怕是会正中卑鄙地精的下怀。在意识到之前,自己的眼神就开始不断地在马格罗一伙人身上来回扫视,默默掂量着打赢这场仗的概率。
但无论在脑海里模拟出怎样的可能性,最后的结局也只有自己单方面的败北而已。
人数和装备差异大得过份,想要打倒他们,简直比想用石子去击倒大树还要可笑。
“你在害怕什么呢,菲尔德先生?是在怕咱心怀不轨么?”地精的一番问答将他从精神世界的角力给拉回到了现实的月色之下。
矮人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别担心,菲尔德先生,咱可不会迫害一个对咱摇白旗的人。”地精用他的四个手指头在矮人的肩膀上拍了拍,发出咯咯的轻笑。“懂得看风向才有资格当水手,咱很欣赏你。”
每个地窖都有它独特的气味,如果说弗雷农场的地下室代表的是“萧条”和“寂寥”,那么这里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幽雅”的格调。
这是一间打理的整洁有致的地下酒窖,来自全国各地的酒水都被装填到一只只带着橡木味儿的木桶里,整齐地排列在酒窖周围,等待着来人的检阅。
用这样一间风雅的房间来当作临时囚室未免有些奢侈了,莫瑟本人也难免这么想。
“你们两个,留下来看住它,注意别把它弄坏了。剩下的都回去休息吧。”马格罗很随意地为两名护卫指派了任务,然后又同一名壮汉交头接耳了一番,接着就头也不回的走到了酒窖门外。
“尊敬的马格罗先生,”矮人在楼梯口叫住了那个有些秃顶的矮小身影。“我们之前的恩怨可以说是一笔勾销了吗?”
“一笔勾销?喂喂,你听见了吗,安蒙?”地精爆发出一阵粗鲁的,不顾任何礼节的哄笑。“就算是天真也该有个限度吧,蠢货。该说比起当水手,你更有做小丑的天赋吗?”
“可是我......”
“你们给咱带来的不仅仅有财产上的损失,最关键的还有嘲笑一样的羞辱。那次叛乱掀起了风暴,没有任何人能够置身事外。”马格罗的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眉毛也没动一下的否定了矮人假设的根本。
“不过你现在和那些海盗不一样,还有足够多的时间去赎罪。不如就先从咱的那艘船开始吧。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也一定很累了,不如先去休息吧。”他的脸上挂着让人感到不适的微笑,摆出一副不相干的态度,建议说。
“矮人,跟我来。”一个身材精悍的男子用手捏住了菲尔德的肩膀,半强制性的把他带往了和地精相反的方向。
“俺们不会真的要相信这个家伙吧,老大?俺觉得大胡子的话不能相信。”身后的巨怪安蒙看着矮人离开的背影嘟嘟囔囔地说。
“咱当然不打算让他活着离开。不过在把那帮贱奴一网打尽,拿回咱的船之前,讨论他的死法还为时过早。”
“可是老大,俺总觉得大胡子和小狗是在演戏啊……”
“蠢货!”马格罗一记直拳砸在了巨怪堆满脂肪的肚子上。“你是在质疑咱的判断力吗?那个曾经叫做莫瑟的怪物已经失去了理性,这一点从他非人的样貌和疯狂的眼神中就能看得出来。区区一个矮人能搅起什么大风大浪?咱要杀他简直是易如反掌。
“不过在那之前,咱们要把他的剩余价值发挥到最大。”
“别生气啦,老大,俺就是个蠢货。”巨怪一脸委屈地安慰着眼前这个正在发火的绿皮小怪物。
男子把矮人领到了一间茶室里。本来宽敞的空间正因为挤满的汉子们而显得狭小,地上横七竖八的铺满了被褥:看起来马格罗已经把这间幽雅的房间改造成了他打手们的临时宿舍。至于那件装潢讲究的宽敞客房,光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它现在的住客是谁。
男人从壁橱上拿出一张草席,很随意地把它扔在了地上。
“就是这儿了。”他态度生硬地指了指那张脏兮兮的,快要发霉的草席,语气里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仿佛是在背诵事先写好的台词。“你就睡这儿,和我们一起。”
没等菲尔德说出一个词,男人就吹灭了蜡烛。
即使在虚无、寂静的黑暗之中,菲尔德也依然保持着清醒,牢记着和莫瑟之间的约定。
等到四周鼾声渐起的时候,他才慢慢地从席子上爬起来。现在约摸是凌晨两点了吧,正是人们熟睡的时候。在反复确认了身边的人都还在拥抱梦境之后,他长出了一口气,开始慢慢地朝门边摸索。
“你要去哪儿,矮人?”一个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让人心跳加速。
“啊......我......”菲尔德无疑像是一只撞在了猎人枪口上的牡鹿,舌头在嘴里打了结,脑袋里只有嗡声一片。
“这么晚了,你究竟要去哪儿?”虽然看不见发话人的脸,但矮人仍然感觉到一阵犀利的目光直直地刺向自己。模糊的人影在黑暗中有了动作,对方大概是已经把手按在了刀柄上了吧。
“我只是想去上个厕所,不忍心打扰到你们休息罢了。”菲尔德信口胡诌了一个借口。
“哦,是这样吗?我正好也想去一趟厕所,干脆一起吧。”
“不,我还是......”
“怎么了?你该不会是有什么别的企图吧?”男人点燃了一支蜡烛,站在门口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走吧,矮人。让我们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