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但即使是联盟的至高王战死在恶魔手里,也和现在的菲尔德无关。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已经不在那片火红的地狱里了。肺部没有那种快要被点燃的错觉,取而代之的是耳边老鼠的窸窣作祟。
意识朦胧的菲尔德环视四周。
自己的周围只有冰冷的砖石,拇指粗的铁栅把房间与房间隔开。照进铁栅间的灰色灯光让整个空间显得格外阴冷,寒冷的空气里弥漫着尘埃。在矮人视线外的某个地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传来尖叫声,还有从不止息的叮当作响,就好像是有什么人在日以继夜地用刀叉敲着空杯子。
咒骂声在四周此起彼伏,仿佛是某些地方的某些人为了不让自己忘记活着的事实,他们会自言自语,咒骂暴风城,咒骂乌瑞恩,咒骂自己的同伴和自己的运气……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里也是一片人间地狱,空气里只回荡着恐惧和仇恨。
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混乱的记忆。
他和莫瑟一起潜入了马格罗的房间,在狭小的房间里,他们面临了火灾和一只愤怒的巨怪......
矮人握紧了拳头,仿佛是要将那无法抑制的情绪狠狠捏碎在自己手里。
自己的确是帮助莫瑟战胜了敌人,但他关于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
记忆在那里中断了,自己似乎感受到了一阵呼吸困难——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当醒过来以后,他就发现自己仰卧在了这里。
“总算是醒了,还记得我吗?”
治安官乔治的面孔从牢房门外的阴影中浮现,又被眼前的铁栅分成几个部分。
“你是......”太久不说话让矮人的嗓音显得很是沙哑。
“在艾尔文森林,我们见过面的。”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治安官!”
“看来我给你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男人笑了。他打开阻挡在两人面前的铁栅,随意地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了矮人的正对面。
“马格罗先生想和你做一笔交易。”他说,“我们会还你自由,给你金子,只要你......”
“绝对不行。”矮人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光是用脚趾头想想就会明白马格罗提出的条件是什么。
“要我陪你游进大漩涡都行,伙计。”菲尔德像是紧拽着自己的底裤一样,死死地守着这份承诺。
“你是个聪明人,我向来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乔治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被打断而恼火。他抱着自己的手腕,蓝色的眸子里射出两道精光,直直投向矮人。
“好好考虑一下吧,像这样一个世道上,你所谓的义气能值多少钱?你的丧葬费又是多少?
“再说了,背叛这种事,在你们海盗当中不是常有的吗?你们以前不也这样干过吗?”
菲尔德没有说话,他已经放弃了和眼前的这个男人讨论这些没有营养的问题。“变色龙号”之于他来说,早就已经被赋予了“家”一样的意义。在冰冷的海上,正是她和她的船员保他逃过一劫,免于葬身鱼腹(watery grave)。
“如果没有了自由,你还剩下什么?”乔治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继续鼓动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
“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治安官。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自由更珍贵的东西,比自由更值得让你为之献身的东西。”
乔治听到这句话,从鼻子里喷出一阵轻蔑的鼻息,把挺直的身子往后躺去。“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会乖乖合作。”
“因为你就是这样一只只会向强者摇尾巴的杂种狗。”
原本轻浮的微笑在男人脸上瞬间消失殆尽。一只拳头狠狠打中了矮人的脸,打破了他的嘴唇,让他的鼻子流出血来。
“注意你说话的语气,杂种。你之所以还在喘气是因为马格罗先生的慈悲,不要太得寸进尺了。”乔治绷着一张扑克脸,一边使劲儿踹着矮人的腹部,一边大声呵斥。
“海盗就是海盗。”也许是踢累了,治安官摘下手套,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这就是......你们......全部的手段了?想让我认怂还差得远呢……”菲尔德连连咳嗽,从嘴里吐出一口血唾沫。他在涂满尿渍和泥垢的地板上翻了个身,好让自己的肺部更好受一些。
“噢,”乔治笑出了声,“这只是小意思,手段还有的是。我们要知道那艘船在哪儿。我们会知道那艘船在哪儿。再过不久,你就会把秘密吐个一干二净,然后央求着我杀了你。”
“来吧,让你看看接下来有什么在等着你。卫兵!”
两个年轻人走了过来,正是那两个时刻贴在乔治身后的跟屁虫。他们给菲尔德戴上了手铐和脚镣,在治安官离开以后,便拖着他离开了牢房,沿着走道,走出了监狱的大门。
炽热的阳光照得菲尔德睁不开眼睛,肺部却本能地贪求着新鲜的空气。
“你们要把我带去哪儿?”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没有人回答他。四周只能听见暴风城的喧嚣声。在矮人的周围,人们过着和平常一样的生活。没有人关心这个可怜的家伙到底经历了什么:暴风城监狱每天都会拉出去一堆像他这样的人,然后又会有新成员进去填补他们的空缺。城里人已经对他们的存在司空见惯了,实在是难以再从心里榨出一丁点儿好奇和同情。
“你们究竟要把我带去哪儿?”菲尔德勉强开口,强烈的阳光让他的眼皮像是被胶水给黏了起来。“放了我吧,只要你们......”
没有任何征兆的,一只拳头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腹部。矮人的胃痛苦的抽搐起来,让他发出一声难听的干呕。
“闭、嘴。”
在他仰起头的时候,一张不怀好意的脸凑到了他的鼻子边上。
“闭上你的臭嘴,否则我们就要动刀子了。”
鲜血、也有可能是唾液沿着菲尔德的嘴角流了出来。他暗暗的在心里发誓,如果自己有朝一日能够逃出去,自己一定会报仇的。
“别这样,安德烈。乔治老爷想让他活命,如果你把他给打死了,就得轮到咱俩去享受这个待遇了,或许还会更糟。”卫兵的另一个同伴试图缓和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他只是想不掺加任何私情的,忠诚的履行自己被下达的命令而已。但当一切都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自己不要被牵连进去。
他们继续前行。透过鲜血和阳光,菲尔德看到在暴风城港口,有一座临时搭建的示众架。
那位叫安德烈的士兵手脚麻利地爬上台阶,打开锁,让锁链发出一阵金属的哗啦声。炽热的阳光直射着矮人,让他从心底产生了一种自己会被烤死在这儿的恐惧。
没等菲尔德说出一句话,他们就把他牢牢的锁在了示众架上。士兵们离开了,把接下来的工作交给了太阳,和愤怒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