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的确有些冷,而归途山的寂寥氛围更是将那冷变得苍白。
杂草掩孤坟,白衣立风中。
孤独的少年一脸庄重,玉笛凑到嘴边,手指灵巧的弹动。笛声轻轻,仿似随时都有可能被呜咽的风声淹没。
玉笛离手,墨千羽却还不想从回忆中醒来,然,墨瞳中骤然闪过一道厉光:“你来做什么?”
墨千羽身后十步远外长及膝部的草丛中,还在回味着笛声余韵的女子,猝然一惊:距离这样远,而且风声不小,自己脚步轻轻的走来,他怎么能觉察到。而且,听他口气,似是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谁,他……他方才不是明明在专心吹奏笛曲?
“打听到庄主来了这里,所以找了来,公子奏的曲子,好美。”朱晓月边说边向墨千羽走近。
听够了人们夸赞的言语,所以墨千羽不以为意,声音,只是一味的冷淡:“不是说不要你四处走动。”没有语气的话,却能令听者觉察到字里行间的质问之意。
“庄主重疾在身,这大风之日,岂不是更应该待在房中,安心静养?”掩饰不了那浓浓的关怀之意,那就索性不去掩饰,朱晓月直视墨千羽清俊的脸,能够这样看着那美得超乎想象的面孔,是此生多大的荣幸,又是前世如何修来的福气?
墨千羽反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缓缓将头偏向一侧,手指一收,将玉笛收入袖中:“此地,你以后最好不要来。”
“若不是为了找你,月儿又怎会到这荒凉之地来?”轻盈的步子合着那优美的声调,朱晓月款款站在墨千羽身侧,明丽的眼睛因不适应疾速的风而频繁的眨动,长长的睫毛如同两页芭蕉。两页雨中的芭蕉。
身边有如此佳丽,就算是块木头也该动心了,而,墨千羽依旧面色淡然:“找我?咳咳……为何找我?”
是真的不解风情还是早已无心顾恋风尘?都这样了,还不了解清纯女子的浓浓情意。那就明说了吧,免得压抑在心里,积而成伤,朱晓月咬咬嘴唇,终于下定决心:“我们……我们都已有过肌肤之亲,我……我……”然而,还是不能一口气说出来,那张雪白的脸就红的似乎要滴出血来。这含羞的娇容,即使是个心肠狠毒的女人见了也禁不住会心生疼怜的楚楚姿态,恐怕是天下最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会软下心肠来。
“那事,你我都非心甘情愿……咳咳……”墨千羽的咳嗽一时间竟然不能停止,或是因为那种自己也为之愧疚却不想承认的心虚感觉:岂会不懂得朱晓月的意思,男女授受不亲,经历了那次“同床共枕”之后,按照民间风俗,就该娶朱晓月为妻为她正名了,若不然,她此生都将背着一个无耻下贱的名声,被人耻笑,受尽冷眼。
但,既然已心有所属,若将她娶过来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夫人,岂不是将她的一生都耽误了?况且……况且,那件事,除去二哥墨千宗以外,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墨千羽心绪如潮,终于将那咳嗽止住,看到的是朱晓月关怀的神色。
“你怎知我不是心甘情愿?”朱晓月眼中有种难解的哀怨之情。
墨千羽一惊,宝石般的瞳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武林中,多少惊天大地的大事都不能将这个处变不惊的少年惊动分毫,而今,少年竟动容。
“你以为那全是墨大人的安排?可知,却全是我心甘情愿?”晶莹的眼泪,蓄在清丽的眼中,如同清晨最鲜绿的叶子上最晶莹的露珠,滚落,沾湿了精心栽培一般的长睫毛。
墨千羽更惊,伴着一声轻轻的咳嗽,那话终于有了语调:“此话怎讲?”本以为一切都是二哥设计的,而,她怎得说全是她心甘情愿?
“墨大人带我来之前曾对我说起那计策……”所谓的计策,就是墨千羽在酒中下药,让她……朱晓月的玉颊上还未消去的红晕又泛上来,稍一停顿,朱晓月继续说:“这种勾当,我一开始自然是不会答应的。墨大人对我说,带我来山庄见见庄主,若是看中了庄主,就按计策行事,若看不中庄主,那计策就作罢……”
“咳咳……”墨千羽掩口咳嗽。
“你,还好吗?”朱晓月停住,去关切墨千羽。
墨千羽不说话,朱晓月才继续说:“因为墨大人对月儿有恩,所以我也便答应了他,当时打算,到时候就说看不上庄主,那便是了。谁知……”朱晓月一顿,强忍着羞涩继续说:“谁知月儿见了庄主一眼,便是满心的欢喜,那时,墨大人给我使眼色,我也就答应了……”
“只看一眼?”只看一眼就将定下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墨瞳中倏然闪过一道不解的光:本以为,是被二哥所逼,出于无奈她才做出这样的事,原来竟是她所情愿,那么,又是怎样深切的情愫才使得她这样奋不顾身?然,此际,仿似有一条意外的身影忽而在眼前一闪而逝,去的匆匆,墨千羽却陡然在脑海里捕捉到两个字:穆烟。那个女人,倒有点不一样。
用一个女人天生的敏感神经觉察到墨千羽微妙的情绪变化,朱晓月情绪激动:“公子觉得我下贱?!”
墨千羽轻轻咳嗽,没有来得及回答,但心里明白,下贱这个词绝对不至于用在眼前这个女子身上。
“公子可知,月儿曾三次被豪强逼迫,都以死相逼,才保住清白之身。可知,我将贞洁看得比生命还重!见你之前,天下男子,哪个能入我眼里?若非对公子情深似海,月儿宁死也不会做那种事。”没有说谎,朱晓月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出来,发自内心,所以热泪盈眶。以往,不曾遇见心仪的人,或许就是在等待着与墨千羽的遇见,而一旦遇见了,感情变如潮水般一发不可收拾,只见一面,便生出深切的情意,相见恨晚,甚至觉得为了墨千羽,做什么都心甘情愿。这,可是前世未灭之情的延续?
可知,那发内心的喜欢,或是爱,不仅仅是因为那俊美无暇的脸,亦不是因那凌然万物的气质,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觉。
无言以对,所以故意不将咳嗽停下,那双看透一切的瞳,是何等的凌厉,怎能看不出朱晓月一席话全是发自内心,然而,面对这样毫无准备的感情,自己还能说些什么?知道心伤的滋味,所以不想伤害别人,尤其是纯洁的人。当不经意的与朱晓月泪眼相望时,墨千羽终于开口:“我已时日无多……咳咳……你对我的情意,只是……咳咳……毫无意义。”
“你活着一日,月儿便好好待你一日。只要你不嫌弃月儿,不赶月儿走,月儿就缠在你身边。”朱晓月情难自禁,靠近一步,就要往墨千羽怀里扑。
却扑空!
不解风情的少年不知如何向左侧移出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