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养一条狗
刚和葛莉在一起的时候葛莉就提出要养一条狗
“我们可以偷偷养在卫生间里”葛莉嬉皮笑脸的讲“那个老太婆不会发现的”
我托着下巴看着她,火锅的热气不断地腾起来,辛辣的味道直冲鼻子
“喂,你听我说话了没有”葛莉似乎有些生气的敲了敲筷子
一滴油溅到了我的手背上,我盯着看了一会儿,拿纸巾擦掉了
“行吧,养什么?”我不知不觉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叹气,我总是这样
“狗”葛莉翻了个白眼“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了”我心虚地低着头吃刚烫好的油条,油条吸足了汁水,一口下去很是满足
等我再抬头的时候,葛莉已经开始搜店铺
“我们明天去这家店看看,就在我常买花的那家店后面”葛莉兴奋地把手机在我面前晃了晃
“好”我朝她笑了笑
2.这狗真丑
我有轻微的自闭症,很小的时候就有了,倒不是怕生,只是不太愿意讲话
我去外地念大学的时候我妈哭了,在我的记忆里她总是哭,她一哭我爸就要揍我,结果总是以我爸被她拧一圈耳朵作结
我没想过我能谈什么朋友,更不用说谈女朋友,葛莉和我告白的时候,我局促的就像一个野人
葛莉是我理想中的伴侣
因为她闹情绪从来不过一天,就像现在这样
“那个老板真的不要脸”葛莉气呼呼的鼓着嘴,一大步一大步走的飞快,她的怀里抱着一只脏兮兮的小玩意儿,咕噜咕噜地转着眼睛“什么贱卖?什么贱卖?他才贱!”
这是宠物店里最难看的一只狗,其他狗在别人进门的时候叫的起欢,只有它一声不吭地缩在最里面的笼子里,耷拉着耳朵,只有一双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
葛莉却像看不见其他狗一样径直走到了它面前,用力地敲了敲笼子
“你不该买它的”我捏了捏她的腰,笑了笑
葛莉拍掉了我的手,突然有些诧异地看着我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买它吗?”
“这狗真丑”我仍然笑着看着她怀里的小煤球,小煤球有些胆怯地往葛莉怀里缩了缩
葛莉不再说话,有些不高兴地走在我前面,到了出租屋里也不理我,自顾自给煤球洗了个澡,
我只能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因为我不知道她在生什么气,也无从开口道歉
“我去做饭,你给我看着毛毛”葛莉赌着气不看我,把小煤球塞在我怀里
“毛毛?”
“嗯,它的名字”
我愣了愣,然后捏着她的手笑了
“好”我说
葛莉烦闷地拍掉我的手“嘿方冰洋你真是......”
她试图想表达什么,最后她气愤地跺了跺脚,闪身进了厨房
不久厨房里响起滋啦滋啦的爆油声,混杂着葛莉小声的抱怨
“混蛋,混蛋......”
我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摩搓了几下怀里的小煤炭,它低低地叫了一声,想来是被搓疼了
“嘘,你妈发火呢”我朝着小煤炭笑了笑
它的眼睛盯着我,咕噜咕噜的转着,像一颗好看的黑珍珠
“你也没那么丑嘛”我说
它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我的衣袖
那天晚上葛莉给她新买的儿子做了好多好吃的,自己吃了一份牛油果沙拉
以及,给我煮了一个没滋没味的水煮蛋
我一直不知道她这么小气
3.我们活着
我和葛莉是同一个大学的学生,我妈不愿意让我住学校,于是在学校旁边租了这个小房间,葛莉和我谈恋爱之后,就搬了进来
出租屋只有一张沙发床,但我们什么都没做过,最多也只是上街的时候拉拉手
我妈在电话那头嘲笑我是小学生谈恋爱
葛莉倒是大方,我和她抱怨的时候,她正在给她“儿子”剪毛
“你要想干点什么,吱一声就好了,别这么纯情还来问我”
我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
“吱?”
葛莉翻了个白眼“你妈高看你了,你小学生都不如”
我们这么相处着,我们从来没有担心我们毕业之后会怎么样,就好像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在一起
葛莉有很多朋友,我却很少讲话,我们不曾介意,我生日的时候她送了我一张她自己画的水彩
上面是我们养的那条叫毛毛的狗,葛莉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照,水彩背后写了一句话
“我们活着”
我嘲笑她太老套了,她也没在意,只是靠过来,在我的颈子上咬了一口
生活平缓的像一列驶往雪国或是草原的列车,耳边都是呼呼而过的风声,我在这样的环境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因为葛莉坐在我旁边
我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条列车会偏轨
葛莉带着毛毛去散步了
她回来的时候头发乱的像是一堆稻草,等她抬头的时候,我看到她发红的眼圈
“方冰洋......”她带着哭腔喊我的名字
我有些慌张,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疑惑地盯着她
她抬手抹了抹快要溢出来的眼泪“毛毛丢了”
然后她就哭了,扑进了我的怀里,我第一次感觉到一个人的悲伤,我妈哭了这么多年,我毫无感觉
可是当葛莉在我怀里哭的时候,我却那么难过,她的身子开始只是轻轻地颤抖,像是一只扑棱着翅膀的蝴蝶,越来越剧烈,最后像是一只碎掉的玻璃杯子
她断断续续地讲着发生了什么,我抚摸着她的头发,她的心跳慢慢的放缓,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我们再买一只就好了”我想了想“总有差不多的”
说出这句话之后,葛莉突然抖了一下,像是打了个激灵,她的抽泣声猛的停掉了,她从我怀里抽出来,把头埋进了自己的腿里
沉默很可怕,空气里嗅不到任何味道
“你要不要喝点水?”我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水杯
葛莉没有接,过了一会儿她缓缓抬起头来,我看见她发红的眼眶,是那么的悲伤,连瞳孔都笼罩着一层灰霾
“我们分手吧”她的声音像一颗滚进下水道的小石子
尴尬感使我不知所措,喉咙突然干的像要裂开了
我喝了一口水,喝的慌慌张张,清了清嗓子
“为什么?”我叹了一口气
“就......我也不知道”葛莉避开我的眼睛,起身沉默地收拾着东西
我没有试图挽回她,一直到她走出门,发出和平常一样的沉闷的“咚”的一声
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我知道她从来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又或许,是我不知道怎么挽留她
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说分手
一直到窗外的光线都消失后,房间安静地像是睡着了,我猛地意识到
我失恋了
我突然觉得好难过,用力搓了搓头发,往沙发里陷了陷
好想永远就这么睡过去
4.它好像你
葛莉没再联系过我,而我,谈了一场不知道开头也不知道结尾的恋爱
沦为我妈日常的笑料
我后知后觉这场恋爱让我改变了,我开始变成一个格外悲观的人,很多年以后都还是这样,三点一线的生活,没什么娱乐活动,也不讲话,没有交朋友
没有谈恋爱的冲动
我就像一块木头,躺在地上风吹日晒,等待朽去
唯一的好处是,我可以感觉到我妈的悲伤了,我感觉她担心我的时候,我会搂着她的肩,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手臂
一下一下,像是曾经葛莉趴在我怀里哭一样
我想我是爱她的
一天上课的时候,我像往常一样等待公车,那天公车来的特别的慢,我急匆匆的挤上了车,车子缓缓启动,我偶然顺着车窗望出去,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一只狗从候车站的椅子下面穿过,我认出来它是毛毛,它的毛发丰盈了不少,一身很漂亮的黑色的毛
突然
他停了下来,另一只狗从椅子下穿出来,在它的身后跟着
车开走了,我皱了皱眉头,胸口出其的发闷,一直到站的声音响起来,我才发现我的掌心全是汗
再倒车回去的时候,毛毛已经不在那里了
我摸出手机,给葛莉编了一条短信
——我见到毛毛了
然后我收起手机,叹了一口气,在车站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在车站等了一整天,没有再等到毛毛回来
路灯亮起来的时候,最后一班车的司机正巧吃饭,他路过我的时候朝我笑了笑,我后知后觉,尴尬地对着他的背影点了点头
葛莉一直到我洗完澡才回我消息
——不重要了
我窝在沙发上,一字一句地打上“为什么”,正要发出去的时候她的短信来了
——不用问为什么了,它很像你
我又一次愣住了,像是回到了分手的那天
它很像你
我把短信删掉之后缩在了沙发里
闭上眼,脑海里闪过毛毛胆怯的眼神,然后是葛莉,她诧异地望着我
空荡的房间里,悲伤突然像潮水一样把我包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