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着雨,木屋里更是黑暗,角落处的火堆奄奄一息,发出点点红光。
啪,木屑炸裂开来,屋子里突然一亮,却见一个小孩斜靠在墙边,慢慢地坐直了身体,黑黑的小手拿着一根木棍在火堆里拔了拔,几颗烤得焦黑的土豆滚了出来,发出淡淡的香味。
木头剧烈燃烧起来,红红的火苗将木屋照得透亮。
木屋并不大,不到十个平方,却显得很空旷,除了一张孤零零的窄木床,再无别物。然后是一堆空酒瓶,在床尾码得比床还高。
突然,喘气声传来,木床发出咯吱声,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缓缓坐起来,微闭着眼睛,靠在床头。他眼窝深陷,脸色白得如纸,在火光的闪耀分外吓人。
小男孩一阵手忙脚乱,将土豆去皮干净,放在一个黑兮兮的破碗中,再加入一点油炸的干辣椒面。
“阿爷,您醒了,新土豆,特别香,”小男孩欢快地跑上前,将碗放在床边。
老头依然闭着眼睛,拿起土豆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另外一只手向床头摸去,拿出一个白色五斤装塑料壶,轻轻摇了摇。
“没有了,怎么会没有了呢!”
眼见壶里没有半点动静,老头的手上下飞舞,更用力了,半晌才失望的叫道。
男孩默默地站在一旁,老头土豆也不吃了,颤巍巍的下了床,杵着拐杖便向外走去。
轰隆一声,大雨倾盆而下,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老头在门口转着圈,不时抬头看向天空,几次试图将脚踏出去,很快便湿淋淋收回来。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辛辛苦苦将闺女拉扯大,本想着老了有个依靠,谁知碰到那个天杀的,半点好处没有捞着……没有关系,只要闺女还在,总还有指望,谁知又遇到你这个丧门星,讨债鬼,还没有出生,就将我闺女克死了……没有酒,怎么过呀!”
老头嘶吼着,指着小男孩就是一通臭骂。
也许是年纪大了,也许是喝酒掏空了身体,一番发泄,原本苍白的脸庞上泛起病态的嫣红,身体也摇摇欲坠,随时都要倒下一般。
男孩默默地扶着老头走回床边,拿起破碗从缸里打上一点点水,灌进酒壶里,来回摇动。
老头赶紧接过酒壶,轻轻抿了一口,皱了皱眉头,拿起土豆大嚼起来。
天空越发昏暗,风呼呼刮过,雨还是很大,男孩不时抬头看向外面。
哗啦,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道魁梧的身影挡住门口,几个装满东西的塑料口袋从外面递了进来。
“牛叔!”男孩眉飞色舞,欢喜的叫着,几步冲到门边。
魁梧汉子摸了摸男孩的头发,转身消失在大雨中,而原本无精打采的老头倏地一声坐直了身体,眼睛中冒出幽幽蓝光。
一个口袋里装着十斤的壶,一个里面是几个新鲜的苞谷,还有一个口袋里居然是几张厚厚的肉皮,这东西在火上烧着吃,可香了。
虽然没有去过集市,男孩知道,一只野鸡最多能换五斤散酒。
牛叔又贴钱了。
“阿爷,酒酒!”男孩眉开眼笑,提着酒壶跑到床边。
半斤酒下肚,老头才满足地叹了口气,将酒壶递给男孩,“大胆,来上一口,驱驱潮气。”
男孩轻轻地抿了一口,老头不高兴了,“今天姥爷高兴,陪姥爷喝点,你是天生喝酒的料子,当初才一个月大,最喜欢哭,姥爷将筷子沾酒放进你的嘴里,你咯咯笑着,很快便安静了。”
“阿爷,喝酒,喝酒,”刘勇闭着眼睛叫道,酒壶却怎么也拿不到嘴边,急躁之下,猛地坐了起来,才惊醒做了一个梦。
只是这个梦如此真实,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刘勇怔怔发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突然发觉裤裆里凉凉的,湿湿的。
麻痹的,这怎么办,外面黑兮兮的看不见,也洗不了呀!刘勇将短裤裹成一团,在裤裆里擦了擦,重新找一条换上,一番折腾后,却发现小兄弟再次站了起来,心里也如火烧一般,总是不得劲。
万般无奈之下,刘勇盘膝而坐,双手合实,只见五颜六色的模糊光点蜂拥而来,顺着刘勇的肌肤钻进体内,体内的异动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随即,一道细丝般的暖流顺着经脉移动,全身懒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然而这种舒爽持续不过一分钟,经脉便传来阵阵刺痛感,刘勇叹了一口气,缓缓收功。
用世俗的说法,刘勇便是传说中的修仙者,修仙者也分上下等,很不幸,刘勇虽然有罕见的灵根,却是最垃圾最垃圾的六系灵根。
这种灵根即便在远古时,也是废材一个。更别说如今是末法时代,灵气稀薄不说,也变得分外狂暴,吸收多了这种灵气,最后会经脉爆裂而死。
而六系灵根打坐的时间是单灵根的六倍,也就是说同等的修为,刘勇需要六倍的时间。
幸好,刘勇志不在此。
方家的老祖宗据说有练气大圆满的修为,足足两百年寿元,却只能如活死人一般,在方家的灵地里沉睡。和老乌龟有什么区别,还不如该吃该喝,快意人生。
不过,这玩意能强身健体,除此之外,简直是一无是处。
练功完毕,刘勇越发精神抖擞,翻来覆去,总算等到天微微发亮,赶紧蹑手蹑脚爬起来,到后院打水洗短裤。没办法,男人的精华气味怪怪的,干了沾在短裤上怎么也洗不下来。
“臭小子这么早起来干嘛?”和铁牛穿好上衣,顺着窗户看去,却见刘勇一阵忙活,手忙脚乱的,奇怪问道。
褚小妹伸出头仔细瞅了瞅,咯咯娇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最后伏在和铁牛的肩膀上喘气,胸前的滑腻差点挤出来。
“牛哥,难道你没有洗过短裤?咯咯!”
和铁牛剧烈地咳嗽起来,“看看你干的好事,本来心疼他赶车辛苦,睡个好觉,却让折腾的……”
将短裤晾晒在屋里,过了一会,褚小妹便叫喊着吃早点。
刘勇走进厨房,和铁牛正端起一碗面条,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络腮胡子刮的干干净净,方正的脸庞,隆眉大眼,自有一股气势。
褚小妹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刘勇,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阿娘,嘿,今天心情不错呀,有什么好事?”刘勇乐呵呵道。
褚小妹瞟了和铁牛一眼,雪白的牙齿咬住丰厚的嘴唇,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分外撩……
刘勇赶紧低下头,拼命地往嘴里塞面条。
咳咳咳,和铁牛恶狠狠的看了褚小妹一眼。
褚小妹仿佛一只骄傲的孔雀一般,摇曳着身体,款款而去。
回甲的第一件事当然是祭祖,和铁牛早就准备好香和纸钱,两人吃完早点,往后山而去。
差不多爬了半个时辰,到达半山腰,地势相对平缓,刘勇的姥爷和母亲就葬在此处。
将坟头的杂草清理干净,点上香,烧上纸,姥爷的坟前多了两瓶酒,刘勇将酒慢慢地洒在地上。
和铁牛静静地站在刘香的墓前,看着那道忙碌的身影,那眉眼依稀仿佛,渐渐地变成了埋在心里深处的妩媚身影。
她柔柔笑着,仿佛一朵荷花般……
阿香,他终于长大了,和你一般倔强,总是让人心疼。
当初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到江南去,明明知道是哪个结果!如果不是颠沛流离,你也不会因为身体虚弱而难产,也许现在我们……
一切都过去了,十八年,也许你早已开始新的生活,阿香,香儿,再见了。
“大胆,你一直怪我,不该将你送到江南道。我确实没有办法,村里人怜惜你,即便丢失什么,也不与你计较,看看上学以后,结识的都是些什么人,居然搞到外面去了。”
“你丢不下刘叔,而刘叔的肝早就出了问题,再过两年,你的下场一定不会好。到了江南,方家虽刻薄,你不同,总是方家的血脉,以他们的条件,衣食住行是不会为难的,而刘叔也需要一笔钱,只有方家能够拿出来。”
“所以叔便和姥爷商量将我送走,”刘勇沉声道:“虽然在江南道过的并不开心,却也学到了很多,我只是怨您,姥爷走的时候,我没能送上最后一程!”
“刘叔千叮咛万嘱托,大江村太苦,就不要回来了。我想想也是,谁知道你还是……”和铁牛摊摊手,无奈道。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苦不苦只有自己知道,”刘勇摇摇头,叹气一声,突然怪笑道:“对了,牛叔,这次回来,我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你好像很怕阿娘呀!”
“说的什么话,那叫尊重,而且……家里基本上我说了算。”和铁牛努力挺起胸,双手插腰道。
“哦,我信你。牛叔,不要再叫我大胆了,我叫刘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