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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众邪如尘

白老七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自己还小,还不满百岁,巫族多长寿,但是20岁之前,还是和其他人族是一样的,一样五六岁会开始换牙,一样两三岁会牙牙学语,一样刚出生需要父母养育长大,只是巫族繁衍困难,子息不旺,境界越高越是这样。

只不过巫族20岁之后样貌衰老起来就极慢了,族众中也有一些凡人,虽然身具巫族血统,但是先天巫纹淤积堵塞,无法修行,这些人也基本上都能活个300余岁,是普通凡人的数倍不止,但是他们往往在死的时候,也只是中年模样,只有魂魄离体那一刻,肉身才会迅速衰老下去。

那时候的白老七才刚刚四岁,只是刚刚记事的年纪,自己比较笨,说话还不太利索,也还不叫白老七,他叫做白桑,扶桑的桑。

巫族极难有子息,纵然是有,也极难产下,自己就是母亲在临盆的时候背过气去,众人以为已经死了,哪想到母亲拼着最后一口气息,凭着一点点执念,在下葬的路上,将自己生了下来。

母亲当然还是死了,生下自己的时候已经是油尽灯枯,但是据说过了一月有余,母亲的坟墓上却生出一棵桑树,桑树初时不显,但是仅仅三天,就遮盖了母亲的坟墓,自此以后,年年常绿,不论天时。

所以自家老头子给自己起名叫白桑。

自家老头子是个老不修的,母亲生下自己那年,老头子已经一千九百余岁,做族内大长老已经一千七百余年。

算算日子,自己也已经三百岁了。

那时候自家老头子与雷泽雷君交好,至于为什么交好,白桑就不太清楚了,只知道那位雷泽雷君经常分身到自己家中偷那老头子的酒葫芦,有次让自己遇见了,将那分身打得半死,老头子还挺乐呵,带着自己去见那雷君,雷君恼羞成怒,将自家老头子劈了个半死,却动都没动自己,只是盯着自己。

“好小的娃娃,真丑。”那是雷君与自己说的第一句话,说完雷君就哈哈大笑,边笑边指着旁边焦黑的老头子说:“长得跟你小时候一样丑。”

老头子也不懊恼,只是跟着哈哈大笑,摘下酒葫芦灌了口酒,差点呛到自己,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咳着咳着却转过头去,背对着儿子。

那时候的白桑却不知为什么,只是走向前去,看着笑的整个身子都蜷曲起来的雷泽雷君,伸手就往那位大雷君的脸上抓去,待到松手,雷君下巴上的一撮胡须已经没了。

“嘶。”雷君惨呼:“臭小子,你家老子都不敢摸老子的胡须。”说着就待发作,却看到了小小人儿眼睛里映照的自己的脸。

雷君呆住了。

就这么呆愣了数息,雷君却身子一转,将小小人儿卷起来,让小人儿骑在自己背上,身影蜿蜒腾空,掠空而行。

那是白老七第一次腾空,印象很是深刻,只是不记得当时的雷君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会屈尊驮着自己在空中折腾了半个时辰,待从空中下来,自己迷迷糊糊的,只听那位雷君瓮声瓮气的开口对着自家老头子说:“以后多让他来我这雷泽,我还没有祭司,等他长大,过了十六岁,就让他来吧。”

老头子愣了愣,巫族不是没有被神尊点名要做祭司的先例,巫族尊崇神族旨意,只要神尊开口,自家侍奉的神尊也没什么异议,多有跨族担任祭司的,只是白桑是亲水的体质,雷君却是雷属,体质上不合,接受不了雷君太多力量,是无法代雷君作为天下行走的,不知这雷君要自家儿子担任祭司却是为了什么。

雷君只是不说话,老头子最终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只是自己回到家,就迷迷糊糊的睡下了,接下来三天都是昏昏欲睡,原来是发烧了,那是自己一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生病。惹得自家老头子去雷泽大骂雷君,雷君一个月都没好意思出门。

现在的情形,很像当时的感觉,整个人迷迷糊糊,昏昏欲睡,却没注意到身边早就鬼影重重。

这些鬼影都是自鬼门处逃逸出来的厉鬼,被天地雷光清缴之后的剩余残魂,有灵众生死亡为鬼,鬼死为聻,周边密密麻麻的残存黑影就是聻,聻无形无质,不入三界,不具灵智,只知道要侵吞一切有形的东西,同化成为己身。

黑影无处不在,团团聚拢在白老七身边,白老七身上依附的雷君灵力一颤,狠狠的对着黑影劈过去,白老七也迷迷糊糊的哼了一声。

雷光批中黑影,黑影一颤,惨呼一声,但是黑影似乎有感觉到了什么,对着白老七的口鼻中呼出的热气轻轻转动,少顷,试了一下,融入体内,身影震颤,很是享受,模模糊糊的意念欢呼道:“是生机,是生机!!”

所有的黑影都凝聚在一起,白老七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此时的白老七尚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极度危险的境地,只是模模糊糊的想起自己刚做雷君祭司的时候,刚刚十六岁,由自家老爹领进雷泽,周围都是族众,都在欢呼庆祝自家族众中出了一位雷属大祭司,雷君本来身形巨大,但是那天却故意缩小了身子,盘踞在自己身上,自己感觉雷君就像一条温暖的蛇,身体狭长,在自己的脖子上盘踞,不时把脑袋放在自己脑袋上,这样看上去白老七就像长了一大一小两个脑袋。

此时的身上却感觉的一阵冰冷。

不对,不对。

完全不对,不是这种感觉。

白老七猛然惊醒,却见到周围密密麻麻的影子,身形一震,就向着后面退去,却感觉到了冰冷的石壁。

是了,自己在泰山阴阳界的山谷里。

白老七眼神一凝,向着边上掠去,却被黑影缠住了腿。

白老七冷哼一声,默念巫咒,自瞎了的那只眼睛里隐隐透出紫光,微微张开,轰的一声,一道天雷自盲眼中射出。

周围的黑影很是畏惧雷电,纷纷向后退去,露出黑影后面的一棵大树,大树不算很高大,只是周身百丈方圆并没有任何一团黑影,叶片之间雷电滚滚,随时要倾泻而出。

白老七迅速飞掠向前,来到树下,却只感觉到一阵熟悉的酥麻感,就像那位雷君在身侧,熟悉而温暖,大树叶片之间沙沙作响。

白老七对着大树俯下身子,轻轻叩首,开口道:“巫族白桑,为雷泽雷君祭司,云隐巫族出身,特向雷椿树灵求取一段雷木作为自身巫器。”

叶片之间仍然是沙沙作响,只是不答话。

白老七直起身子,对着大树望去,大树不言不语,仍不答话。

白老七再度俯身:“望树灵恕罪,冒昧前来,只是因为巫族有变,万望树神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神树仍是不言不语。

白老七再拜,这次却不再言语,只是白老七却没有感觉到,自己发丝里窜出一条紫色小蛇,小蛇轻轻吐着信子,双眼之中电光流转。

“啪”一枝婴儿手臂粗细的树枝落在白老七身前。

白老七小心翼翼捧起那枝雷木,向后退去,全然没有看到神木上坐着一位小姑娘,小姑娘扎着两个小辫子,看着白老七的身上盘踞着的那条小蛇,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挥挥手跟它告别。

待出了神树周边方圆,重重黑影之中,白老七手持那枝雷木向外轻轻一点,轰然一声,惊雷阵阵,黑影纷纷如同砂砾般消散,雷光之中,众邪如尘,神威似狱。

备注:

雷澤中有雷神,龍身而人頭,鼓其腹。在吳西。---《山海经·海内东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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