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定在了天香楼。”云枔刚面圣回来，解了青灰色大氅。“名单定了吗？”
“回殿下，已经定下来了。四十九人，一个不少。”沈炼呈上一份名单，“也额外准备了几个人，以备不时之需。”
云枔接过名单，翻阅了一遍。“这些人底细也务必要查清，别留下什么把柄。”
“是。”沈炼忽然间欲言又止，“今日，三殿下去了将军府。”
林初。云枔看着手中的名单，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不是说他六根清净吗？”
云枔冷笑一声。不过，他能知道的，皇帝怎么可能不知道。按皇帝的脾气，怎么可能不处死林初，还要他去保护林初的性命。
啊，他们既然都想保住她，那我就毁了她。
“将军府的手莲不过就是死了的莲花种子。”云枔放下手中的名单，“就算是神仙来了，也开不出什么手莲。不过......”
“如今负责照看太后的是哪位太医？”云枔转身问道。
“太医令韩元。”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云枔见他答得干脆，不免起了疑心。
沈炼立即跪下，“属下职责，自不敢怠慢。”
“开个玩笑罢了，我自然是信你才敢用你。”云枔伸手把沈炼拉起来。“先下去吧。”
云枔看着沈炼离开的背影。沈炼不是皇帝的人，可也绝不是他的人。他至始至终，只有自己一个人。
林初。云枔默念着这个名字。你到底是什么人，让他们能在乎你的死活。
林初一大早起来，就看见花瑶睡在她的床边。
花瑶睡得正熟，林初实在不忍心叫醒他。只能自己轻手轻脚地起身，“他怎么睡在我这儿了？”
赤瑛往床上看了一眼，吓了一跳。“他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我昨夜一直守着，应该不会有人才对。”
“罢了。他人小小一个，难免有不仔细的。”林初看着花瑶熟睡的脸，想起带他回来的经过。这事实在古怪，可又不能同别人说。若是去问那些东西，又难免会欠下什么因果报应。
“你去找户人家，看看有没有愿意收养他的。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留在将军府，到底不妥。”
赤瑛笑了一声，“这么漂亮的孩子，自是有人家肯要的。”
“找户人家收养不难，可找户好人家却难。好歹相识一场，我们不能随便就把这孩子交给别人去。”
等到用早膳的时候，花瑶坐在林初身边用早膳。
绿绦把花瑶拽下来，“你哪里能和小姐一起用餐。”
“不要紧，就这样吃吧。”林初拦住绿绦。
绿绦却没有罢手，“我们将军府好歹是大家，礼数什么看的最紧。这如今在街上随便捡了个小娃娃就能和主子同席。那以后，我们还服侍什么，倒不如就去大街上等着人捡算了。”
林初刚想呵斥，就被花瑶吓了一跳。
只见花瑶恶狠狠地盯着绿绦，“你再说一句，我就杀了你。”
花瑶那张纯洁无暇的脸与眼里的凶恶实在违和。林初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吩咐绿绦。“你把这些人叫出去，今日的事不许对外说。”
绿绦被这娃娃瞪得心慌，马上就带着一干人出来了。
“这些话也是说得的？”林初看着花瑶，花瑶一对上林初就换了个人似的。“你说你要杀人？哪里学来的？又是谁教你的？”
花瑶皱着眉头，努着嘴，但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那我再问你，你是真不记得你是从哪里来的了？”
花瑶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就记得我？”
花瑶拉着林初的裙子，委屈的样子看得人心都要化了。“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我得跟着你。”
林初实在也没办法，这些事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只是怕花瑶会给将军府招来灾祸，不得不想办法将他送离将军府。
只是若是不清楚花瑶的来历，就不好断干净。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要怎么杀人。是用剑用刀用毒？”
花瑶摇摇头，“不用那么麻烦？”抬手指了个杯子，杯子就化成了泡沫。
林初一脸震惊地看着花瑶的动作，“你哪里学来的。”
“我也不知道，就是会了。”
林初拉近花瑶，认真严肃。“你以后不准让别人知道你会法术，知道吗？”
花瑶点点头。
“也不准随便对别人用法术。”
花瑶这次却没作声。
林初预料到花瑶不会是什么一般人，却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大个麻烦。这样一来，就不好把花瑶送出去了。
对了，京城之中不是有一位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三殿下吗？都说他是修炼的人，他或许知道花瑶的来历。
只是花瑶的事情还是不能随意透露给外人，左右能先试探一二也是好的。
“赤瑛。”林初捡了个四下无人的时候问了赤瑛，“你可知三殿下还会再来将军府吗？”
“这样的事，我一个下人怎么会知道。”赤瑛见林初有些着急，“不过小姐，你怎么问三殿下？”
“没什么事，只是有事情想要问他。”
赤瑛以为又是为了手莲的事，就答应了下来。“我去四处帮你问问便是。”
“这事得保密。”
“我懂规矩。”
虽说如此，赤瑛打听了一天都没能打听出点什么东西。花瑶整日缠着林初，林初又拿花瑶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不容易等到花瑶去睡了，林初才歇下来仔细思考要如何去弄清楚花瑶的来历。就算没办法弄清楚，也得先把花瑶送出将军府。
林初在院里踱步，今夜的月光稀疏，四下里的枝丫都成了灰黑颜色。
“你找我有什么事？”
林初听见身后有人出声，转过身去。云归一身天青色袍子，和这四下的雪景融为一处。
但林初不认得云归，“你是谁?”
云归脸上原本淡淡的笑意收了起来，“云归。”
林初听见云归二字，慌忙行礼。“见过三殿下。”
“你......”你不记得我了？
“你找本殿何事？”云归转过身去，脸上满是失望。云归本以为那日在将军府，林初认出了他。
“殿下怎么知道？”不过才过一个白日，赤瑛也不过就在将军府打听一二罢了。除非......“殿下是在将军府安插了眼线？”
“你且说找我何事？”
林初稍稍回想，才想起她竟然没有发现云归的靠近。对了，那日在界山上听过这个气息，微弱的，淡淡的。
“那日在界山上的是殿下？”
云归没想到林初能记起来那日界山上的事。
“殿下是在跟踪我？”林初感觉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殿下为何要跟着我？”
“我。”云归转过身来，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你会法术，不是吗？京城之中，除了本殿就只有你会。本殿只是想知道你身上的法术是从哪里来的？”
“我哪里会什么法术？”
“能让百花在冬日里开放，就算是本殿也做不到。这不是法术是什么？”既然林初忘了，那忘了就也不必再提起。“本殿绝对没有恶意。”
林初对他的话将信将疑，“恕我不能信殿下您的话。我也不知道我身上的法术是怎么来的，还请殿下以后不要再监视我。”
云归倒吸一口凉气，努力让自己冷静。“本殿需保你性命无虞。”
“我在将军府中，怎么会有性命之忧。”林初对上云归的眼神，顿觉意味深长，这才反应过来。“那日是你，把我从雪地里头抱起来。”
云归没有回话，就是默认。
“殿下不必救我。”
“怎么不必救，你的命不是命了吗？”
林初知道云归继续监视下去，这些事情也都瞒不过他。便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伸出一段雪白的小臂，用石子划开了一道口子。
云归慌忙上前抓住林初的小臂，“你干什么？”
云归的慌张举动让林初有些惊讶。低下头，看着自己划开的口子。“你看。”
林初小臂上的伤口一点点愈合了起来，不过才几息。伤口就已经全部愈合了。
云归半是惊讶半是凝重地看着林初洁白光滑的小臂。
“只要在将军府，我就不会死。殿下不必担心我的性命。”
“在外面就不会这样吗？”
林初点点头，收回了自己的手。
“初......林初，离开将军府吧。”
林初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见这句话。哪怕她在脑海中无数次想过，可从别人口中听见这句话还是忍不住心底涌起一阵澎湃。“我家在这，我怎么离开？”
云归塞给林初一瓶药丸。
“你拿到的手莲不过就是死了的莲花种子，手莲就是收敛。将军府在灾情最严重的时候开府设宴，这才触怒陛下。”
“林驰该早就知道了这些，不过他应该是高估了你的能力，觉得你能起死回生。”
“这是能治太后的药，怎么用就看你了。”
林初攥紧手里的药，很是不解。“为什么要让我出这将军府？我在将军府里不是就能性命无虞？”
“你出了将军府，有我在你一样能性命无忧。”云归看着林初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你在将军府，不会死但是会痛。”
林初最想听见的那句话，居然是这样从一个不相识的人口中说出。“为什么？”
因为你幸福，我才有资格活下去。云归没有回答林初，转身离开了将军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