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闭的房间里凉风突起,一名身材干瘦、头发灰白的男子神色迷茫地走来,穿着最为普通的短袖衬衫,呢绒裤的裤腿半卷起。
李建国的双眼微微发红,从床铺上站起,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地呼唤。
在房中站定,一一打量着房中的人,男子的眼睛蓦地睁大,“娃子?”
“爸,你在那边过得好吗?”勉强咧起嘴角,声音沙哑。
“好好,你咋烧那么多纸钱呢,还有房子、车子,爸在冥界过得挺好,活着的时候还没住过大房子、开过汽车,死了倒什么都有了。你也不要烧那么纸钱给我,冥界什么都有,不缺东西,你有这个钱还不如给自己多买点吃的用的,买点衣服,不然就攒起来等娶老婆用。”
“没事,我也不缺啥,我以后也不结婚,打一辈子光棍,等我死了,就去冥界找你。”
“说什么傻话,不结婚怎么生儿育女,生命还是要有个延续。一个人也孤单,等你生病了、老了,身边没人照顾就惨了。娶妻娶贤,不求媳妇长得多好看,会顾家肯吃苦,人朴实最重要,别像你妈一样……”
“好了爸,别提她了。”李建国赶忙打断父亲的思绪,“我会找个好媳妇的,再生几个孩子,逢年过节我们就去墓地陪你说说话。”
父亲欣慰地点点头,注意到李建国身上穿着监狱的制服,脸色大变,“狗娃子,你犯什么事啦?我一没在你就去违法犯罪,白供你读书了,亏你还上过大学,看我不揍你。”
挥起手向李建国的手臂打去,没有预期的疼痛,父亲虚无的手穿过身体,父亲皱起眉头,神色落寞,终究人鬼殊途。
李建国急忙解释道:“爸,我哪敢犯罪啊,有个医患家属要杀害陈医生,陈医生可是救过你的命,是个好医生,我一时气急打伤了他,才被关进来。”
“没骗我?”父亲半信半疑。
林馨心中一动,“大叔,他没撒谎,他为了救陈医生手上还被划了一道,我们都看见了。”
对于林馨的辩解父亲略微诧异,“娃啊,他们是你的朋友吗?”
李建国看着默不作声的三人神色纠结,“他们……是来帮我的。你儿子我有神仙护佑出不了事的。”
“贫嘴,”笑骂一声,“小姑娘替你说话我就相信你。那人也是不明是非,陈医生为人正直,对病人也负责,生死有命,医生尽力了,救不回来怪医生也没用啊,这种人要严惩,不然谁还敢当医生。”想想其中厉害,父亲不禁感到愤慨。
“对呀,这种人就该打。”李建国附和道。
“对了,你招我来有啥事呀?”
“噢,没啥,只是想你了,不知道你在那边过得咋样,想看看你。”
“我挺好,别担心,你别亏待自己,人生短短几十年,一眨眼就过了,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该放下还是得放下,别太执着。”
“行嘞,听您的。”忍住心里的颤动,状似轻松道。
“时间差不多,我该走了,能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路还要你自己走。”转身没入黑暗中。
看着父亲渐渐淡去的身影,酸胀的眼睛终于拦不住泪水,大颗大颗地滑下脸庞,大手一把抹去脸上的泪痕,长吁一口气,冷静下来道:“说话算话,这个锁给你。”
莫殇拿过长命锁,放进项链虚空中。
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你们是想听杀人经过吗?”
“不,前因后果都要知道。”
深深地看了一眼莫殇,“那故事就长了。”
重新坐到床铺上,陷入了回忆,“小时候,家里还不是很穷,早年我爸做点小生意还有些积蓄,之后通过相亲娶了我妈,我妈老是嫌弃我爸赚钱赚得少,两个人没少吵架,他们一吵架我就哭,我爸一心软就会哄我,不跟我妈吵了。后来我爸迷上了赌博,生意也不顾了,十赌九输,欠了人家几十万,眼见家要落败了,我妈就跑了,到大城市谋生去了。我爸不得已把房子、车子、工厂都卖了,还了钱,回农村买了个小平房,搞个摊子卖猪肉供我上学。
小时候老是嫌弃家里是卖猪的,很瞧不起我爸,有时候还会跟他吵架。虽然家里挺穷的,但是别人家孩子有的我一样也没落下,稍微多赚点钱我爸就会给我买好吃的,想想那时候没有妈妈,生活倒还是挺幸福的,和我爸两个人生活也是挺好的。
上完大学,我在上海找了份工作当程序员,工作三四年吧,我爸的身体越来越差,我就辞了工作回家照顾我爸,卖猪肉赚钱,虽然没什么出息但能每天跟爸爸说说话,陪着他也无所谓了。突然有天我爸晕倒送到医院,查出得了心脏病,幸亏陈医生抢救及时,病情稳定下来,出院之后安稳地过了年。如果没有那个女人的话,我爸现在应该还安稳地活着。
她改嫁之后一直没有孩子,现在想起有我这个儿子了,就和她的相好来逼我爸,叫我跟她相认,把我爸气得心脏病复发送到医院,那个黑心医生说医院现在药物紧缺叫我转去一家诊所,诊所的医生随便检查之后开了一堆药,都挺贵的,我爸的病也没什么好转,身体越来越差,他又太犟不肯再去医院。再去医院的时候已经救不回来了。我拿那些药问了陈医生,他说那些都只是补气血的药,对我爸没什么用。那时候我真想把他们千刀万剐。
在我爸下葬之后,我就在工地上找了份工作做学徒,工地晚上都不用上工,我就偷偷跟踪那两个黑心医生,想找机会干掉他们。第一次的时候,我太害怕下不去手,匆忙上了一辆出租车,那个司机话真多,说他快要结婚了,生活怎么美满,这不是在讽刺我嘛,别人家都是美美满满,就我活该家破人亡,他一个急刹车我的刀不小心掉出来,我怕他看到了就骗他停车,捅了他两刀,把他的尸体埋在了河边的小树林,他的车我开回去改装了一下藏起来。
过了几天,没有人怀疑我,我想只要计划够周全就不会有警察发现。找了机会把他们迷晕,剁碎了,去工地偷了些水泥和在一起,跟石头没什么两样,工地没有监控,大半夜载到工地,白天会有卡车载去河边倒掉,神不知鬼不觉,我已经有点喜欢杀人剁碎的那个感觉了。”
李建国表情逐渐狰狞,此时的李建国俨然是一个嗜血狂魔,“那个女人也该死,本来想杀了她,后来想想,杀了太便宜她了,我要她尝尝老年孤苦无依的滋味,跟以前一样我杀了她的相好。”
林馨默默垂下眼眸,内心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