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卢斩三尸、渡万世雷劫以后,赵昺便在木屋之中养伤,虽然他留的了一条命在,却也丢了半条。
军中也有军医,但也只是旧宋军医,只精通人族医术,对于鬼族伤病还是不太有经验,再加上湛卢与万世惊雷确实霸道,所以赵昺的伤势恢复得极其缓慢,这样下去,怕是要过上个一年半载,才可痊愈。
对于这个困境,众人纷纷出谋划策,最终陆文二人与众将领决定:派出两队人马,分别去河南嵩阴的赵宋家族与福建湛卢山的藏剑山庄求救。已经几天了,还没有任何回音。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有传令兵来报:兵营之外,有一只魔雕求见,声称有宝物献上。
陆秀夫闻言,思索片刻,想到审判期内兽魔不可吞噬鬼魂,便稍微放心,叫上白鹇一起来到兵营门口,去会黑雕。
黑雕老远便看见白鹇和一个人走了出来。他心中有愧,便抢先几步,拜倒在白鹇面前,道:“老神在上,受晚辈一拜。过往种种,都怪我贪心不足,万望老神恕罪。我自知罪孽深重,决心痛改前非。今日前来献宝,只求消除孽债。还望老神给我戴罪立功的机会。”
白鹇一看便知黑雕是前些日子在水潭旁边伏击少年与自己的魔雕,但听了黑雕此番言语,心中甚是惊讶。仔细观看黑雕,发现他竟没了以前的邪气,取而代之的是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浩然正气。于是,白鹇也不客气,围着黑雕转了三圈,察看无误后,便对着陆秀夫点点头。
陆秀夫知道白鹇神通——可以看透人鬼魔三族的内心世界,看他点头认可,便忙还礼道:“过去之事,魔尊不要再说了,少主还曾说你武艺高超。至于别的可能之事,判官也告知我等,我大宋被魔族吞噬的冤魂,在审判之时,会给一个妥当的安置。既然如此,魔尊就不必自责。”
“此地并非待客之处,魔尊请到帐中用茶。”
陆秀夫与白鹇便引着黑雕到旁边的一座帐篷之中,分宾主落座。白鹇翻来覆去地看着黑雕,像是看着自己的后代一样;黑雕也被看得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
陆秀夫见状,闲聊几句,便切入主题,说道:“敢问魔尊,为何会突然有献宝之举?”
黑雕自从进入兵营,步步感知自身气息与这里的氛围相应和谐,再加上白鹇与陆秀夫对他如同老友,更是让他莫名地有一种归属感。他想这也许就是正道的气氛吧。于是他也不隐瞒,把事情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就连自己设计布网的事情,也说的清清楚楚;又重点讲了自己的内疚悔恨和恐惧、服用灵芝的神奇功效,就连梦中赵昺的言传身教也说了。
白鹇在旁听得清楚,也才明白为何黑雕的眼睛复明了。
陆秀夫听完黑雕讲的这一切,不由得心里暗暗称赞,说道:“佛家讲究的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魔尊此举,正与佛家的话相契合。魔尊弃恶从善,真乃三界之造化也!”
黑雕慌忙摆手,不住地自责道:“陆夫子谬赞了!我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万幸的是,上次没有被惊雷劈死。悔恨之后,我决定积善行德,广结善缘。但愿从今往后,我可以弥补一下以前的过错。”
黑雕从怀中拿出雷击木盒,说道:“这便是万年灵芝,希望能对宋帝的伤势有所帮助。”说完,他把盒子打开,一阵奇香立即充满了帐篷。
这是货真价实的万年灵芝!
陆秀夫连忙致谢,心里也替少主高兴,希望此灵芝真有黑雕说的那样神奇,可助少主快速恢复正常。
黑雕又道:“前些日子,我与宋帝在水潭边交手,险些丧命。宋帝果真是英雄年少,智胆双全。我能否当面向宋帝谢罪?”
陆秀夫思考一下,答道:“此事,我等不便做主。魔尊可否允许我向少主通报一声?适逢刚才,少主正在休息,并不知道魔尊驾到。还请多多担待。”
陆秀夫让白鹇陪着黑雕在帐篷之中饮茶歇息,自己连忙穿越兵营,向赵昺告知这一天大的好消息。
此时,赵昺也知道了黑雕求见的事情,可惜他伤重不能起床,只能等着陆秀夫的消息。陆秀夫回来以后,将黑雕献宝之事的前因后果讲述清楚,并详细说了黑雕的气质完全不像兽魔一族。赵昺听罢也不由得赞叹黑雕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便赶紧让士兵去通知白鹇带黑雕来见。
不大一会儿,一只巨大的黑雕驮着白鹇飞到木屋之前,一边飞着,他们还一边交谈。原来他们已经开始用禽语相通起来了。
一个是上古神族,一个是鬼域魔族;一个是白鹇,一个是黑雕;他们竟然构成了一派和谐景象。
黑雕在木屋之外就看见赵昺躺在床上养伤,也没进屋,来到木屋台阶之前,躬身施礼,说道:“昔日之事,是我贪心不足,万望宋帝谅解。今日献上万年灵芝,希望可助宋帝恢复往日英姿。”说完,掏出雷击木盒,交给陆秀夫。
赵昺哈哈大笑道:“魔尊万莫多礼!你我可谓是不打不相识!听闻魔尊也渡劫斩三尸功成,可喜可贺,真乃三界之幸也。”
“可惜我重伤未愈,不能下地与你还礼。”
黑雕闻言,甚是激动,又说道:“宋帝英雄年少,气度非凡,有圣人之资,我修行近千年,生平仅见!我能有今天,便是受宋帝启发,借宋帝斩三尸这样的千载难逢的机遇,也斩得自身三尸!侥幸得到如此大的造化,实在完完全全拜宋帝所赐!”
“我不仅有机会被湛卢和万世惊雷联合斩杀,还趁机偷喝了一些宋帝的鲜血。”
这句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白鹇被逗得趴在地上直喘气。黑雕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子紧张的气氛得到了解放,众人便相互聊了起来。
就在众人聊天之时,步兵阵将领张珏拿着一封信急冲冲来报。原来是士兵巡逻时捡到一只昏厥的宋军军鸽,它腿上绑着一封信,上有宋朝将领的印章痕迹。信上仅有几个字:“燕京有难,安节求援。”
这里介绍一下,步兵阵营将领张珏。
张珏,陇西凤州人,宋代将领,人称四川虓将。初与王坚守钓鱼城,击杀蒙古大汗蒙哥,为残宋续命二十年;王坚调离后,张珏独担川防重任,多次击败蒙元进攻;后宋都临安陷落,部下私开重庆城门投降,张珏被俘,押往元大都;途经安西赵老庵,张珏解下弓弦厕中自缢,壮烈殉国。
张珏死后,入鬼门关,徘徊黄泉路,遍寻旧友,欲图锄奸,后听闻陆秀夫滞留奈河畔,便前来相聚。自从文天祥来后,赵昺帝相初露,张珏倍感鼓舞,力主重建忠魂铁军,并每日每夜指挥、训练、布防,不知疲倦。
待众人传看完书信,张珏道:“此书正是王安节亲笔。”
“王安节,浙江西路兵马副都监,镇守常州抵抗蒙元不得南下;蒙元欲取临安,必先攻克常州,于是倾全军之力攻城,常州失陷;安节武艺高强,挥双刀率死士巷战,左腿折断被俘;蒙元欲招降安节,安节拒降,并大声道:你们可知,我是谁?我,王坚之子,安节也。说罢英勇赴死。”
“常州失陷,知州姚訔自焚殉国,通判陈炤巷战壮烈牺牲,七千淮军全军覆没;全城被屠,仅剩四百妇幼。”
张珏说到此,圆睁双眼,热泪盈眶,在场众人无不泪流满面。
顿了顿,张珏又说道:“安节之死,已有七年零三个月。现今,竟有飞鸽传书,自燕京来。何故?”
众人对此也甚是疑惑,除了字面意思,不知所以然。
这时,白鹇与黑雕用鸟语交谈几句,然后黑雕说道:“老神让我问问,此刻信鸽何在?是否有性命之忧?”
张珏一看兽魔,但众人对黑雕并没见外,便答道:“信鸽疲惫过度,昏厥多时,并无性命之忧。”
黑雕又在白鹇的示意下,说道:“老神让我说,待信鸽醒后,可向它询问王安节将军的情况。我们皆能用鸟语与信鸽交谈。”
众人一听,觉得黑雕说的很有道理,便让军医悉心照料信鸽,等待它醒来;另一方面,陆文二人与众将考虑到周全慎密,也传令下去搜集燕京方面的消息,并召集兵营中的武艺高超之人集合,等候命令。
黑雕见众人忙于布置兵营之事,自己站在这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白鹇看到这一切,便使劲儿对着赵昺眨着眼睛,示意他留下黑雕;赵昺也正有此意,说道:“魔尊深明大义,送来万年灵芝,赵昺深感荣幸!此份恩情,不知如何回报!如不嫌弃,魔尊可留在兵营,与我等共同探讨修身悟道之事。虽然我年岁不高,但是白鹇老神经验丰富,也许你可与他相互学习。”
“对于灵芝,我还不知道如何服用,魔尊也可教我服用之法。魔尊意下如何?”
黑雕闻言,正中下怀,连忙一躬到底,改口道:“能得到少主如此抬爱,实在是我三生有幸。从今往后,愿为少主与老神,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赵昺闻言大喜,忙示意白鹇扶起黑雕,真诚道:“魔尊快别多礼!魔尊驾到,我军如虎添翼。魔尊万万不要拘束,拿这里当自己的家便是了。”
白鹇开心得一蹦大老高,叽叽喳喳与黑雕说了半天,一会儿教黑雕这个事那个事,一会儿又让黑雕传话给赵昺,忙得不亦乐乎。
正在此时,军医来报,信鸽醒了过来。张珏便带人去把信鸽抱了过来。
信鸽昏迷之前,便是看到了兵营宋字的大旗,所以醒来之时,也知自己身在宋兵营之中。信鸽原本便是军鸽,所以它熟悉这种场面,直到被抬到众人面前。信鸽看到木屋内的床上半躺着一个少年,木屋里面站着几位文官武将,木屋门口台阶之下竟然有一只白鹇和一只黑雕。
信鸽吓了一跳,正欲逃走,只听白鹇说道:“军鸽老弟,莫慌!现在属于审判期,任何鬼魔都不可杀戮。”
信鸽听闻此话,心里恍然大悟,虽然天敌在旁边,也不担心了。
白鹇又说道:“军鸽老弟是朝廷的功臣,理应得到嘉奖!我是皇帝身边的白鹇,想必你也有所耳闻。这位黑雕也不是坏人,从今天起,他也是我们中的一员了。”
“军鸽老弟,是否明白了这些情况呢?”
信鸽早在阳间之时,也听说过小皇帝有一只会吐人言的上古神鸟白鹇,平时与同僚闲谈,也对白鹇艳羡不已。没想到,现在竟与它在阴间相遇。信鸽又看了看众人,知道白鹇说的都是真的,便放松了下来,说道:“原来是您,白鹇老神。我只是有些奇怪,我仅仅是一只军鸽而已,为何将我带到此地?周围这么多大臣为什么都看着我?”
白鹇说道:“大家都在等你解释信的事情。”
信鸽一听信字,哎呀一声,急道:“老神,快快派人增援王安节将军!王安节将军危在旦夕!他在燕京遭遇了一群蒙古人的围攻!”
白鹇听罢,大吃一惊!
万万年以来,人族死后从来都是:华夏族入华夏族的鬼域,外族入自己民族信仰的鬼域。
两族鬼域,从无交集!
现如今,王安节将军竟然在鬼域遭遇了一群蒙古人围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