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返淮西----8
夜深,万籁俱静,街上转来“笃笃”巡夜的梆子声。
月光如水,浸润着大地上的山山水水、房屋瓦舍。
丁文虎猛然惊醒过来,一个鲤鱼打挺起床,整理好衣衫悄悄拉开门栓走了出来。馆舍里的客人都睡熟了,楼道里没有一点声响。他径直走到姚天福的房门前,从胸中掏出匕首插进门缝里。
“干什么的?”
一声大喝如同惊雷炸响,吓得丁文虎急忙缩回了手迅速向楼道尽头奔去。
馆卒紧追过去,到了楼道尽头的窗前,丁文虎纵身一跳跳下楼去,隐身花草树木之中。等馆卒追到跟前探头一看,早不见了踪影。
这六河驿吏虽然职低位卑却是个极有责任心的人,每有大官要员来驿馆下榻总要暗中派人保护。没想到今晚果然就出事了,当他被馆卒叫醒后,听了汇报惊出一身冷汗,继续派人保护姚天福,把暗哨变成了明岗。
第二天,天一亮,姚天福起床后盥洗毕,吃饭时,馆吏把昨晚情况向姚天福进行了汇报。姚天福听了万分惊讶,心想这昂吉儿果然心狠手辣,连我这三品大员都不放过,真是要置我于死地,今后不可大意。他向驿吏说了声谢谢,从容上马而去。
姚天福离开后,馆吏忙叫来驿站武艺高强的驿卒,如此这般吩咐下来。这驿卒飞身上马,紧随姚天福而去,暗中保护姚大人的安全。
丁文虎一路追赶却始终没有追上姚天福,他正纳闷姚天福怎么跑得这么快呢,心想结果不了姚天福回去可怎么向昂吉儿交差?于是狠狠抽了一下坐骑,继续追赶。
眼看就要到了杨州行御史台,姚天福松了一口气,放慢了缰绳。
前面有一棵硕大的老槐,枝繁叶茂,巨大的树冠撒下一地阴凉,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光斑,像铜钱在闪烁。长途奔跑的姚天福此时人困马乏,于是跳下马到大槐树下歇息,马儿寻着青草啃吃。
丁文虎的奔马这时候也赶到了槐树下,看到姚天福他的心一下轻松了,心花怒放,心想身负的使命终于可以完结了。
“姚大人你跑得好快呀,让我这个追。”
孙文虎跳下马来说。
“你是何人?为什么追我?”
“哈哈,明人不做暗事,临死之前告你也无妨,我姓丁名文虎,在昂大人手下当差。”
姚天福此时懊悔万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此休息,这真是功亏一篑。我死不足惜,可惜的是又让昂吉儿逃走了,今后仍要祸害百姓鱼肉人民。原来还怕因言获罪连累父母家人,没想到却落在这伙戝人的手里。一瞬间的慌乱这会儿却镇定下来。
“我与你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你杀我为何?”
“姚大人,我也是奉命行事,身在衙门由不了自己,大人是明白的。”
“你追杀朝廷命官,难道不怕死吗?”
“死?我如果不杀死你,我回去也活不成。我死与不死只由阎王定。对不起了姚大人,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周年。”
丁文虎说罢抽出腰刀向姚天福扑来。
姚天福一看势头不对连忙躲开,与其周旋。姚天福虽然练过拳脚,但那只是为健身而用,与行伍出身的丁文虎自是不能相比,所以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姚天福的性命危在旦夕,他叫苦连天,长叹一声:我死不足惜,只可惜又让昂吉儿逃出了法网,百姓好苦啊。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颗弹子击中丁文虎的右腕,立时骨碎筋断,只听“当啷”一声,丁文虎挥舞的大刀掉落在地,他抖着右手“哎呀哎呀”地直叫。
紧接着一个大汉从树上跳下来,一脚将丁文虎踢翻在地,随即骑在他身上猛打起来,直打得丁文虎奄奄一息才把他捆绑起来。
驿卒看到绑在地下的丁文虎,一下想起跳下楼的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正是要谋杀姚大人的凶手。
姚天福起身致谢,拱手道:
“敢问壮士高姓大名,为何要救我?”
六合驿卒倒地叩拜,说:
“我是六河驿馆役卒,奉命一路保护大人,卑职无能让大人受惊了。”
姚天福听罢大喜,与馆卒一同将丁文虎绑在马上,直奔行御史台而去。
姚天福在行御史台的官署里向御史大夫汇报案情,并述说了驿站的险情。御史大夫细心地听姚天福将案情汇报完,又认真地看了一遍昂吉儿父子的罪行。说:
“昂吉儿父子罪行清楚,罪不容诛,我看这回定能将他扳倒。”
姚天福说:“除去这条蛀虫,万民同庆,江山永固。”
驿卒向行御史大夫讲述了丁文虎要谋害姚大人的实情,自己怎样受驿吏的吩咐紧紧跟踪丁文虎,暗中保护姚天福的行为。
行御史台大夫一拍桌子。
“大胆狂徒,竟敢谋杀朝廷大臣,真是吃了豹子胆了,一定要严办。”
丁文虎一看事到如今,保住自己小命要紧,大喊冤枉,说:
“不关小人的事,小人也是听昂大人的吩咐才跟来的。”
行御史台大夫断然喝道:
“押下大牢,明日当堂审问。”
随后又对驿卒表扬鼓励一番,安排休息。姚天福掏出一锭银子送于驿卒,说感谢你一路关照,这锭银子谨表心意,回去代我向驿吏致谢。驿卒叩头谢恩。
御史台设家宴为姚天福接风洗尘压惊。
席间,姚天福对行御使台大夫说:
“六河驿馆工作认真负责,这样的驿吏应以表彰,提拔重用。”
行御使台大夫说:“姚大人所说极是,我们一定要向圣上奏报。”接着说,“昂
吉儿父子一案事关重大,又是封疆大吏,我们行御史台不好擅自决断,我看姚大人不如休息两天后,直接回大都向皇上禀报为妥。”
姚天福喝干杯中酒说:
“大人此意甚好,只是不休息了,我明天就起程。”
行御史台大夫说:
“休息两天也无妨,何必如此着急。”
姚天福说:“昂吉儿的势力根深蒂固,我听说他也派人在朝中四处活动,夜长梦多,为免节外生枝,还是越快越好。”
行御史台大夫说:
“既然如此,我明天派署里的兵校护送姚大人进京。”
姚天福回到大都燕京面见忽必烈,详细汇报了此案侦破的经过以及险遭不测的情况。忽必烈听后十分震惊,可又想到昂吉儿跟着自己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战功,一时犹豫不决。
姚天福见状,说道:“圣上应该以江山社稷为重,切不可因私人感情乱了法纪纲常,失信于民,引起社会动荡。对昂吉儿这样的人决不能姑息养奸心慈手软。”
忽必烈思忖后点了点头,下旨派侍臣阿术和御史台治书侍御史万僧两人协助姚天福回淮西再审此案。
经过三堂会审,证据确凿,昂吉儿被处以杖刑,罢官,抄查家财归公。儿子昂阿秃也被罢免,削职为民。董贤举七个大老判斩立决。
这七个大老到不含糊,视死如归,毫无胆怯之意。董贤举对姚天福说:
“我等江湖几十年,没人奈何得了,如今栽在大人手里也是天意。临死之前有一小小要求,不知大人能否满足我等。”
“什么要求,说!”
“我等以山林为伴,死后能否让我等归葬山林。”
姚天福道:“本官应充你了,且赏你们一个全尸”。
“谢大人。”
“姚大人是个爷们。”
行刑日,七个大老五花大绑被押送到山林之下。山脚下有七棵大树,每棵树上系着一个绳套,每棵树前挖了一个大坑。
姚天福说,看好了,这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处。
刽子手将绳套套入七个大老脖子上。
七个大老高声叫着:
“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谢大人成全。”
董贤举对其他几个说:
“弟兄们,我们实现了同生死的誓言,快哉快哉。”
哈哈哈……
七个大老狂笑起来。
姚天福一声令下,笑声戛然而止。
从此,盘踞淮西二十多年,祸国殃民的二品大员被罢黜,数十年横行江南各省的大盗被斩,奸宄震惊,人民称快,百姓无不欢欣鼓舞,敲锣打鼓放焰火,连着庆祝了好几天。淮西社会大为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