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霸里班被这哭声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四处看看却并没有什么人在,只有妻子在一旁打着鼾。他翻身下了床,拿起了一盏掌灯,在屋里转了一圈,确实没有人,他又出门看了看房子周围,依旧不见人影。但那哭声却从未停下。
“是谁在哭啊!究竟是谁!”霸里班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哭声就似乎减弱了一点,他脱下上衣把头包住,这哭声竟就消失了。
“断了。”在越过北方海洋的另一片陆地上,面无表情的女人冷冷的说道。
她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周围的世界白茫茫一片,头顶的星空低得仿佛伸手就可以触碰得到。在她的脚边坐着一个小女孩,很伤心的哭着,怀里搂着一只雪狼的尸体。
“别哭了。它已经死了。明天会是个晴天,我带你去捡只新的雪狼崽子。”
她说这话一点也不像是在安慰人,无论是声音还是语调都比周围的皑皑白雪还要寒冷。小女孩也显然并没有受到安慰,仍旧是哭着,还把脸埋在了雪狼尸体的毛里。
“明明只是一只雪狼而已。”
女人见小女孩仍是哭个不停,便独自站了起来,她抬起手,隔空抓了一把,那只雪狼尸体竟飞到了她的手里。她抓着雪狼尸体头也不回的走开了。她走到不远处的一栋木屋前,把雪狼扔进了木屋外燃烧着的篝火里。
她走进木屋,冲着桌子点了点手指,水杯里便自动出现了一杯水,她又抬了抬手,水杯便平稳的飞到了她的手里,一滴水也没有撒出来。
一杯水还没有喝完,门开了,小女孩走了进来,仍是一脸泪痕。
“将凌,你拿我做实验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把牙牙烧掉!”
对于自己的雪狼被烧掉,她显然有很多不满,此刻她的眼神气哼哼的,眉毛也竖了起来,银灰色的长发在头上炸起了许多毛刺,双手攥成了两个紧紧的拳头。
“你还真想把那尸体留着冻起来?我的能力我很清楚,反正我救不活它。至于你,我研究了这么久,也就只有今天才发现你能和远方的人建立精神连接,除了这个你还能干什么?既然咱们都救不活它,烧了它断了你的念想多好,省得你一看见就难受。”
北海冰原上,自巨斧开化天地后,就只有这两个人类存在。若干年前,将凌自一座冰山中化世,至今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她始终是这副三十岁女人的模样。而和她同住的名叫霜花的小女孩,则是她几年前在几只死去的雪狼旁边捡到的。那时候小家伙还是个婴儿,就在冰天雪地中光着身子,将凌把她抱起来,她便冲着她笑。
将凌独自生活了不知道多少年,这冰原共分为两片,中间隔着一道浅湾,浅湾对面是冰霜巨猿的领地,将凌从不曾踏足。而她所在这一片的每个角落她都了如指掌,除了一些植物,就只有雪狼、雪兔、雪狐和几种鸟类。曾经还有雪熊,但将凌不喜欢它们,于是凭着一己之力灭光了它们,让这本就没什么生气的冰原又更加冷淡了几分。
将凌的心宛若冰雪,几乎没什么情绪的波动,但她第一次见到霜花时,还是吓了一跳。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生物是自己的同类,但问题就出在她没有见过自己的同类。她在反光的冰面上照照自己,自己的模样与眼前这个生物的模样完全不一样,她为何那样小?自从自己诞生的第一天起,自己的外貌就是这个样子,虽然是同一个物种,但体型竟能如此不同吗?而且她也不会讲话,只会发出嗷嗷的叫声和嘤嘤的哭声。将凌可以随意操控这冰原之上没有生命的物体,但对眼前这个小小的人类她竟没了办法,只好把她抱回自己的木屋,尝试着饲养她。
让将凌更加意外的是,这小小的人类竟然长大了。还模仿着她的样子学会了走路和讲话。于是将凌给她起了个名字叫霜花。在霜花成长的这几年里,将凌在她身上做出了各种尝试,比如试图教会她自己这一手能够操控物质的能力,但她显然没这个天分;又比如将她放进冰冷的海水里看看她怕不怕冷,她果然是不怕冷的,怪不得曾经光着身子在雪地上还能笑得出来;再比如她的皮肤也是一样可以被刺破、她也会肚子饿也需要吃东西、她跑起步来比自己还要慢上很多、她在黑夜里也不能看清东西……对于这一切试验,霜花都不怎么排斥,她只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要一只雪狼崽子。将凌当然觉得很好办,她找了个狼窝,用冰凌子把母狼围了起来,随手就从狼窝里掏了只狼崽,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她就已经带着狼崽子回到家里了。
霜花和狼崽一见面便格外亲热,自己的食物总分一半给狼崽,还给它起名叫牙牙。过了四年,牙牙就从毛茸茸的幼崽长成了一匹银白俊朗的雪狼。这个小姑娘配狼的组合让将凌还算满意,毕竟这些年也没发现她有什么能力,有匹狼护着至少不用担心她被其他狼和雪狐叼了去。
可就是从前几天开始,牙牙便一直萎靡不振的,今天早上终于还是死掉了。霜花醒来发现牙牙已经没了呼吸,搂住它就开始哭鼻子,竟整整哭了一天。
还没有什么事情让她如此难受过。将凌也从未见她哭的如此凶,就默默地在一旁看着她。没想到的是,到了晚上,将凌竟听到霜花的哭声中夹杂着一个陌生的讲话声。那声音和自己的声音不同,和霜花的声音也不同,听起来格外的粗犷,讲的内容也听不大清楚。将凌捂住霜花的嘴,让她不要再哭了,可她的哭声一停,那声音也跟着消失了。她松开霜花,任由她又哭了起来,过了不一会那声音也回来了。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将凌十分肯定那一定是人类讲话的声音。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个世界上一定还存在着别的大陆,别的大陆上一定还存在着别的人类。那么霜花果然还是有些能力的,她大概是能够和远方的人类建立精神上的连接。如果她把那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她的声音是不是也会被传过去呢?对方又是不是知道自己被连接了呢?
为了验证究竟是不是只有在霜花哭泣时才能建立这种连接,将凌决定止住她的哭声,烧掉了牙牙的尸体。她知道这孩子一定会很生气,于是此时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气哼哼的霜花周围有没有讲话声传出。
“好安静啊。看来你生气的时候是不能建立连接的。”
“哼,我就知道你哪有那么好心!你果然还是只想拿我做实验!”
“我不好心就不会捡你回来了。”
“你这话要是原来讲还能噎住我,可现在我一想,也许你捡我回来就是为了能有个实验道具呢?”
“嗯,狼窝里捡回来的,果然是白眼狼。”
将凌说完这句便躺到了床上,抬手灭了灯。她不想和这小东西废太多话,打算赶紧睡下,第二天再好好研究一番小东西的新能力。
霸里班自把头包上以后,再也没有听到哭声,于是他怀疑是自己的脑子受了风生了什么毛病才出现了幻觉。于是第二天他扯了块粗布包了头,一早就去找大夫了。
黑火岩的大夫都是医术与炼金术双修的人才,这位大夫细细检查了一番霸里班的身体,却没发现有什么毛病,又给他用了一点蒸寒剂,也不见有什么反应。于是告诉霸里班,他一定不是受了风寒。
霸里班从诊所出来,心里的疑惑更重了,难道是有谁给自己下了什么有毒的药剂而大夫又没有看出来?如果是这样,倒是有位现成的专家可以问问。霸里班没有耽误工夫,径直来到了父母的老房子。
尤里克从小时候起,就在炼金上展现出了非凡的天赋。五岁时,他就靠着自己的琢磨无师自通的练出了块化水石。这石头小巧圆润,坚固又方便储存,但只要放进嘴里,就能化成可以直接饮用的清水,对于需要携带饮用水的旅人来说十分便捷。于是,他们的妈妈自那之后就把他送到了镇上最优秀的炼金术师那里学习。后来,一位在整个黑火岩都享有盛名的老炼金术师从另一座镇子来此游历,尤里克便又拜到了他的门下。
这些年的学习让尤里克掌握了几乎所有已知的炼金方法,作为一个天才,他甚至还自创出不少新的配方。如果真是炼金药剂搞得鬼,那想必弟弟随便配一剂纳真水就可以验出来了。
霸里班喊着弟弟的名字推开房门,却不见弟弟的踪影。这次弟弟回来是要在镇子里住些日子的,就算他有急事要提前走,一定也不会不打招呼。那么想必他是去了商店或者临时去拜访什么人了吧。霸里班决定在弟弟家等着他回来,这一等,就是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