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或许是古代小民们面对生命威胁时的第一选择。
在出行基本靠走的大唐,只要秦琬和小囡囡能够远离安家所在的蓝田县,基本上就不用担心被安家找到。
如果跑的更远,跑到山东或者江南,那么可以肯定,被安家抓到的几率为零。
但是堂堂穿越人士,被古代的一个小恶霸欺负成丧家之犬,竟然被逼的千里逃遁,连家都不敢回,这合适吗?
显然秦琬认为是不合适的,穿越到武德九年,玄武门之变发生的前夕,秦琬心中的野心就像泼了油的小火苗,烈焰高涨。
逃离关中,显然是和秦琬心中的打算相悖的,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时,他不会轻易逃跑。
邻居们还在为秦琬操着心,“二郎,就听你刘叔的话,带着小囡囡逃吧,只要逃出了关中,你们兄妹就算得救了。我们各家都给你凑一些盘缠和干粮,你们趁早走,不要等安家发觉了,想走也走不了。”
秦琬心中感动,他知道这些左邻右舍的邻居们也都只是从土里刨食的苦哈哈,谁家里也没有富余的钱财和多余的粮食,他们这是拿自家防身救命的钱和口粮来相助,只为了能帮自己活下去。
“各位叔伯婶子,你们的好意,我秦琬心领了,但是你们的钱粮我不能要。这都是你们的命根子,不能为了我一人,让这么多人跟着受累。”秦琬抱着小囡囡向所有人鞠躬致谢,但是却婉拒了他们的好意。
“再说,如果安家当真丧心病狂想要置我于死地,我就是想逃也逃不走的,他们肯定会死死盯着我,不会给我逃走的机会。”
乡邻们知道秦琬说的是对的,如果安家当真决定对付秦琬,肯定会派人盯着秦琬的一举一动,以安家的势力,这不过是小事一桩。
但是除了劝他逃离这里,乡邻们也是毫无办法。
有些乡邻倒是不赞成秦琬就此逃跑,“眼下虽然已是武德九年,天下渐渐太平,但毕竟还有一些剪径强人。二郎不过十二岁,小囡囡更是只有五岁,他们两个要是孤身上路,又身怀钱财,那不过是那些强人眼中任由宰割的羔羊,是断然不可能安然无恙逃出关中的。”
乡邻们又是一阵无言,似乎不论秦琬逃或者不逃,他的处境都不怎么好。
有人感到丧气,也感到悲哀,悲愤地挥舞着双手,“秦二郎就是一个本本分分的少年郎,从来不招谁不惹谁,为什么会落到这幅田地,连一丝活命的希望都没有,老天爷这是瞎了眼吗?”
秦琬一边留意着乡邻们说的话,一边思忖着先前梦魇中那道低吟声所说的一切。
那道声音所说的,就是这具身体前任主人的记忆,虽然只是六岁以后的记忆,六岁以前的记忆是一片空白,但这也足够让秦琬做出初步打算了。
武德九年五月,长安郊县蓝田。
这是最让秦琬惊喜的记忆,也是让秦琬决定不立刻逃遁的主要原因。
秦琬决定,如果安家再进一步逼迫,他就告官。
但是,他寄希望的并非蓝田县官府,安家和蓝田县官府肯定是有勾结的,秦琬从不指望蓝田县官府能为他主持公道。
他寄希望的是长安。
蓝田离长安太近了,稍有风吹草动,长安立刻会知道。
所谓天子脚下,不仅仅是长安,蓝田县也是。
如果武德九年的长安百官,都视百姓如草芥,那么秦琬会立刻想方设法杀了安家主恶,然后带着小囡囡远走天涯,找个隐秘无人的地方躲起来。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秦琬有应付安家暗中黑手的本事,否则遭了安家的黑手,秦琬会和其他被安家祸害的乡邻一样,死得悄无声息,一朵水花都溅不起来,更别提能够惊动长安的官员,来主持公道了。
“记忆里,这具身体从六岁开始就私下习武不辍,而且虽然看起来身体消瘦,但力道却大得惊人。这就是我应对安家黑手的最大的依仗。
只不过前任空有一身强横武艺,但胆小懦弱,对安家又没有防备之心,这才被安家的人偷袭得手,命丧黄泉。”秦琬幽幽看向灞水,那里有这具身体前任偷偷练武和埋藏兵器的地方。
乡邻们见秦琬心意已决,也无可奈何,况且逃跑也的确不是很好的对策,于是纷纷招呼秦琬,“那二郎你一定要当心些,千万不要着了安家的道。如果有事,你就大声呼唤,我们虽然不敢与安家作对到底,能帮你的有限,但总归还能为你壮一壮声势,也好过你独自一人面对安家人,连个声援的都没有。”
众人纷纷离去,秦琬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的酸软实在让他提不起力气,好似处处关节都有虫蚁在啃食。
小囡囡依偎在秦琬的身上,大眼睛扑棱棱闪着,忽然语气低落问道:“哥哥,安傻子家会杀了我们吗?”
秦琬心里一抽,不顾身体的疲倦和酸痛,将小囡囡抱起来,刮了刮她挺翘的琼鼻,无比坚定说道:“不会!有哥哥在,小囡囡不会有事的。”
小囡囡粉拳紧握,重重点头,“嗯,哥哥也不会有事的。”
兄妹俩稍作休息,秦琬便将小囡囡托付到隔壁的刘叔家里,自己独自朝灞水走去。
“记忆中,原本使用的武器是长枪和短锏。长枪远攻,短锏近守,可谓攻防兼备。”秦琬按照记忆里的线路一路飞奔,脑中却胡思乱想起来,“枪和锏的组合,岂不是和秦琼一样?咦,这具身体也是姓秦,难道真的与秦琼有什么关系?”
随后他摇头失笑,为自己的猜疑感到好笑,“秦琼是历城人,怎么可能在蓝田县有什么子侄亲戚。而且如果真的与秦琼有关系,区区蓝田县的一个小恶霸,敢触我的霉头?以秦琼的功勋和武力,捏死一个作恶的恶霸,比捏死一只臭虫还简单。”
片刻后,秦琬找到以前练武的地点,从一个隐秘的山洞里取出包裹好的长枪和短锏,按照记忆开始一招一式练习着。
直到半个时辰后,秦琬左手持枪杵在地上,右手不停地擦拭浑身的汗水然后洒落开来,浑身虽然感到疲惫,但酸软感觉消失殆尽,心头更是畅快至极,“没想到这幅身体的武艺这么高强,竟然都形成了本能,要是披上银甲银盔,骑上一匹通体全白的骏马,那也是一员白马小将。”
稍作休息,秦琬将兵器包裹好,却不再放回山洞里。为了防止安家暗中下黑手,这样的利器还是放在家中比较妥当。
稍后便向灞水河道跑去,在靠近岸边稍深的水域泡澡。
微凉的河水浸润着因为剧烈运动而火热的肌肤,秦琬感到万分舒爽,欢喜地一头扎进水中,也不管方向,胡乱潜水。
等到肺里的气用尽时,猛地窜出水面,已经离原地有十多米远。
秦琬拧了拧头发里的水,忽然目光瞥见不远处河面上浮现的一具身体。
“糟糕,有人溺水了。”秦琬赶紧一个猛子扎过去。
这人昏迷不醒,嘴里不断有清水流出,浑身发白,身体已经开始浮肿。
秦琬不敢耽搁,费了好一番功夫,用尽手段之后,那人才微微睁开眼,只是模模糊糊看了秦琬一眼,还来不及说话,又晕了过去。
秦琬打量着这人,不禁心中感叹,脸上流露一丝同情,“这人穿着陈旧,不像富贵人家,河边还有一个鱼篓,大概也是个穷苦人,想捕捞一些鱼,好换些钱粮补贴家用吧,可惜不小心落水差一点一命呜呼,还好遇到我,否则又是一桩人间惨剧。”
叹了叹,便将这人抗在肩头,手里提着兵器和鱼篓,沿路返回。
刚走没多远,忽然前方传来仓啷的抽刀声和一阵暴喝:“贼子休走,快快束手就擒!”
秦琬茫然抬头望去,就见一队壮汉个个手持横刀,满脸不善向他迫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