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他趿拉着步子,步履间颇有几分吃力的味道。他额头上有几道深深的皱纹,眼神浑浊。行到近前,他朝明帝拱手而拜,“老臣诸葛青,拜见陛下。”声音浑厚,与他的老态龙钟极不相符。
“丞相不必多礼,来人,赐座。”
“谢陛下!”诸葛青几乎是将自己摔在那张椅子上的,他努力坐得挺直。
“丞相,朕可是放了你一个月的假,这可才过去三天啊!”
“陛下,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令臣寝食难安,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将心里的一些想法告诉陛下。”
“你们听听!”明帝对一众官员说道:“你们要是有丞相一半的鞠躬尽瘁,朕哪里会有那么多烦心事。”
钱炉反应最快,“丞相大人为朝廷尽心尽力,实乃我等楷模。”
“是啊!我等应该向丞相学习。”当即有人附和道。
诸葛青并未理他,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钱炉这种谄媚小人,他撑着椅子扶手,缓缓站了起来,朝着明帝拱手道:“陛下,臣恳请陛下派兵护送徐擒。”
虽然明帝的笑容还停留在脸上,可沈浪还是发现了他脸色的变化。“哦!今日怎么这么多人来替徐擒说话。丞相,你说说理由。”
“陛下,徐擒遇刺一事,明显是某些奸佞小人策划,意图嫁祸陛下的卑鄙伎俩。”
官员们嘤嘤嗡嗡地议论起来,很快便被明帝制止了。明帝顿时来了兴致,“有何证据?”
诸葛青说:“袭击徐擒的组织势力不容小觑,似乎正阳山也掺和了进来,他们花了那么大代价去杀徐擒,明显是蓄谋已久。臣思前想后,正阳上乃是鼎鼎有名的大派,绝不会为了区区一点高昌国的贡品甘愿沦落为盗贼,他们恐怕是另有所图。”
“哼!这些江湖门派从来就不把朕放在眼里,这次竟敢公然袭击贡车,罪同谋逆。”明帝狠狠一拍桌案。
诸葛青继续说道:“无论正阳派与谁勾结,出于何种目的。他们想让徐擒死,我们就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明帝若有所思,似乎有些意动。
“陛下,丞相所说,恕臣不敢苟同!”户部尚书钱炉出来反驳。
“钱爱卿有何高见?”
“陛下,眼下正是除掉徐擒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啊!”钱炉说:“如果正阳山真的杀了徐擒,北漠诸侯群龙无首,我们便可趁机出兵,横扫北漠。再者,正阳山杀害堂堂一品柱国大将军徐擒,无异于谋逆,我们借机剿灭正阳山,震慑整个江南武林。此乃一石二鸟之计,陛下可保江山永固啊!”
明帝还未表态,诸葛青便抢过话。“钱大人,据我所知,国库里的钱并不充盈吧!”
“钱炉!怎么回事?”明帝不怒自威,任何皇帝都无法容忍有人动自己的钱袋子。
钱炉吓得跪倒在地,诸葛青替他解释道:“这也怪不得钱大人,陛下这些年大肆修建行宫、扩充军备,早就掏空了国库。反而是钱大人,每次国库告急的时候,都能想法设法得凑出一笔钱来,钱大人赚钱的本事我等拍马难及,钱大人有功无过。”
钱炉用袖子偷偷擦了汗,对诸葛青投去感激的眼神,“丞相谬赞了,我这点赚钱的本事实在是微不足道。”
诸葛青说:“陛下不要忘了,北漠诸侯可都姓徐,若是徐擒死在江南,臣敢保证,到时候我们面对的将是同仇敌忾的三十万北漠大军。”
众人皆惊,议论纷纷。诸葛青趁热打铁,“陛下应该将那徐擒之子徐风牢牢掌握在手里,徐擒必定投鼠忌器。同时可以派刺客刺杀徐擒,徐擒死后,再放徐风回北漠夺权,到时徐擒的两个儿子,兄弟阋墙,到时候北漠势必一盘散沙。陛下收复北漠,指日可待。”
诸葛青这番谋论无懈可击,众人纷纷点头。
明帝终于被说动,“好!便依丞相所言。沈浪!”
“臣在!”
“朕令你率领五百御林军,星夜兼程,务必将徐擒活着带进宫来,朕要设宴好好款待他。”
“臣领旨!!”金吾铁卫沈浪一挥身后的金袍,大步流星地走了。
众人皆齐声高呼,“陛下圣明!!”
未央宫的飞檐上立着一头石狮子,狮子嘴里含着圆滚滚的太阳,沈浪孤身一人走在广场上,心情有些复杂。众人的谋国之论,让他意识到了政治的黑暗,他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自己这十几年誓死守护的东西到底是对还是错?
但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保护好徐擒的安全,他大步流星,走得飞快。
广场的尽头,一顶撵轿早就停在那里,走出来一个身穿白衣的翩翩公子,那人不过二十岁模样,长发及肩,面容白净,笑容和煦,是一个温良的读书人形象。不知道为何,沈浪觉得他黑漆漆的双眼里蕴藏了这世界上所有的黑暗。他认出了来人,正是靖王刘胜的独子刘景琰。
“沈铁卫!小王有礼了。”刘景琰彬彬有礼,抱拳道。
“见过小王爷。”沈浪还了一礼。
“今日小王偶然得了几本真武派和正一门的武道真解,小王知道你素来喜欢这些武学典籍,便急急忙忙给你送了过来。”他指着那两名太监手上抱着的两摞书说。
“小王爷请将这些典籍拿回去吧!沈浪并无爱好。”沈浪语气生冷。
“你不是最喜欢这些…”小王爷一下反应过来,“沈浪,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
“小王爷,沈浪上无父母,下无妻儿,更没有朋友。”
“沈浪你知道吗?五个金吾铁卫里,我最看好的就是你,若是你愿意效忠于我,我能给你的将远远超出你的想象,甚至包括拿群芳阁的头牌柳诗诗姑娘。我知道你与她青梅竹马,若是我父亲为帝,便给你们赐婚,如何?”小王爷王景琰终于摊牌。
沈浪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他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他身上像压着一座山,他在和自己的思想做剧烈的斗阵。
“小王爷,沈浪乃是陛下钦封的金吾铁卫,我效忠的永远是陛下,我就是陛下手中的利剑,凭你刚刚所说的那些话,我便可以将你就地斩于剑下。”沈浪说得铿锵有力,他像是一把出窍的利剑,锋芒毕露。“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今日便放你一马,好自为之吧!”
为他的杀气所慑,王景琰额头上流过一滴冷汗,望着沈浪离去的背影,他几乎是从嘴里狠狠咬出两个字来,“沈!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