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楼街,算是周边最短的街道,本来这里是全城街区最贫弱的地区,直到明善仁到来才得到改观。
明月初上,夜风徐徐吹来,二十米多长的翠微楼街,迎来两个身份极为尊贵之人。
前者龙行虎步,一代岛主之姿,尽露无疑,后者五短身材,瘦若黄猴,只是跨步间,有股说不出的寒意,缭绕周身。
凌峰目送明玉川远去后,留下院外闹事的吴宪,二人一前一后,走到明老爷题名的翠微楼前。
幽暗的街道下,月华像灯光一样,洒照在翠微楼匾额上。
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联想到数年前开业时,明善仁的雄姿英发,让人无限唏嘘。
“梆梆!”
生硬的打更声,从街尾相交的玄武大道传来,此时听来,倒像是给他这一生,划上完满的句号。
“善仁,你的后事凌某已尽力完成。”
凌峰道:“不知你地下有可知,可算满意。”
这番话,少了凌峰以往的锋锐,多了些许慨叹,灌入吴宪的耳中,却是说不出的讽刺。
明善仁生前与凌峰就有过数次交手,以他看来,二人绝对算得上的生死对头,昨日得知他死讯,大办特办,还不是一堵其他人的口实,最主要的还不是……
明玉川的冰心堂那层关系。
吴宪的嘴角,不自觉浮起一个嘲讽的笑容。
“吴昌明,谁给你的狗胆,胆敢破坏善仁的后事。”
昌明二字,是吴宪之前的名字,自从入选巡查后,便被凌峰摘去了。
全岛上下便没有人再敢提起,除了前岛主。
这也是他几次三番,对元初一另眼相看的原因,另外还有一层……
正想到这,一股强风向他袭来,本能的要向身后避去,忽然想起了什么,右面颊硬挨了这道掌风,嘴角渗出一缕鲜血。
“幸好,你还记得我是谁。”
记得真这么重要吗!
吴宪将嘴角的血丝擦掉,双眼对上转过身的凌峰。
十多年前的比武擂台,结下的义子之缘,早在他将自己安在刑罚司,就破灭了。
宪之一字,初接到这名,他幸奋了数天,连续几宿没有合上眼过。
特意还将十二年来攒的积蓄,拜托王老院长详解了一番。
宪之一字,主掌刑法,凌峰后六年也是这样安排的,他被赐刑罚司——司长。
可以算得上一人之上,至少当时自己是这样想的,直到大巡查远去西陵,排名第十位的元斗力受元荒营录取。
自己可是位列第五位,那时,才深刻的体会到,这宪之一字真正的含义,他永远是凌峰手下的一把锁,要他锁谁,他就只能锁谁。
他不甘,他不愿,凭什么这个破劳力的命运,强加到自己的身上。
双手不自觉紧紧握起,落到凌峰的眼中,却多了一层别的意味在里面。
“岛主说笑了,我又能有什么举动,瞒过您呢。”
吴宪浑不在意,凌峰那对虎目释放的危险信号。
“这是你该跟我说话的态度!”
凌峰话音虽不重,但是威胁的意味,比任何刀剑都要可怕。
做为常年活在凌峰暗影中的他,也不得不心中发颤,双眼敌视的目光,露出几分胆怯。
“不中用的东西!”
凌峰道:“听说你昨夜和凤姐在一起,可是真事。”
吴宪将头低下,幽幽道:“自然是真的。”
两人脚面,忽然多了一滩黑色的水,而且在吴宪未发现时,已经由凌峰的右脚处,移动到两人的影子相交的中间。
“很好!”
凌峰的好字别往常提高了数寸,就像是一种暗中安排的信号似的。
地上的水滩,听到这道指令,从慢慢蠕动的状态,直接拔高许多。
先是有数尺多高,吴宪见到这个景象,不可置信的眨眼后,已经凸起一人多高。
涸涸的流水声,进入到吴宪的耳中,奇异的黑色水滩,跟喷泉一样,向四外扩散、飞溅。
溅到吴宪身上时,他甚至闻到一股奇异的花香,虽然没有元初一那种天赋异禀,但是常年与罪犯打交道的他,对于采花大盗制造的迷香,倒是研究颇深。
按成年累月的经验看,应该是一种混合数十种的花香,将右胳膊上的水渍,拿到鼻间嗅嗅,花中没有迷香常有的特征。
此时的人形黑色水池,向外伸出手脚。
不久之后,一袭黑色皮衣的女武者,出现在他的面前,上半身夸张的峰峦最是引人注目,下身的裙摆一直开到大腿,尤其是腰间的半月弯刀,被金色的长链系在腰间。
“叮叮”纤细的腰部带动下,银月般的弯刀,随腰起舞。
一步步向他走来。
热血喷涨的场景,却将吴宪吓的连续后退数米。
刚才这个女武修运用的是影子刺杀的功法,无声无息,专取人性命的刺客。
这套功法,不存在玄武堂的功典之中,看来传闻是真的,凌峰除了他们十三子之名,秘密训练了“一个人”,无人知道他是男是女,只知道,一身功法尽得他的真存。
十多年来,无人知道的真面容,此时,被凌峰使唤出来,无外乎只有一种情况。
他是要清算了我这个“逆子”。
女武修脸部戴上一个漆黑色的面罩,跟水一样有光泽在闪动。
吴宪的丑态,尽在凌峰眼底,这次的话语中少有的轻松惬意。
“哈哈,宪儿不要害怕,左右你是我的义子,左右要与锋儿迟早相见。”
一个如此妖娆之人,居然叫锋儿。
凌峰讽刺一笑,“将这翠微楼的头牌,还给我儿吧,下次别再丢了。”
随后,他就隐身在夜色的隐影中,只有缓缓移动的脚步声,证明他逐渐的远去。
被冠名“锋儿”之人,抱着一米五左右的的熟女,来到吴宪的面前。
吴宪将凤姐接到手中后,才发现手心上蒙上一层汗珠,油腻极了。
头上也渗出冷汗,玉锋儿这个举动,不光揭露出他昨夜的谎言,最主的是为了瞒住凌峰的查探,他与凤姐真的待到凌晨,天醒时,还奇怪她去了哪里。
“他是教我明白,如若真要取我性命,举手之间吗。”
面对凌峰的质问,锋儿并不回答,而是给了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就消失在夜色中。
……
位于南门的庆丰大街,一个狭小的死胡同,元初一慢慢的向位于墙底的雪儿逼去。
边走边露出两对整齐的大白牙,还不知从那里拐来的绿黄瓜。
一咬下去,发出脆脆的声音,还颇为得意发出满足的声音。
雪儿一见这种状况,四肢吓得紧紧抓在地面上,双眼露出认命的神情。
“早就这样干,多好!”
初一,一手将雪儿抄起,放到胸口的百包袋中。
嘴里自言自语道:“现在只差找那个酸秀才了。”
话音甫落,数米长的胡同,忽然涌进一团极大的白雾,随着雾气的降临,他还闻到两个生人的气味。
其中一人在后侧,另一人堵在唯一的通道……嗯……身上还有王家粥铺豆花的香气。
来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来就来了,别故作玄虚了,毕竟我们早前见过。”
随着元初一的话音飘落,堵在巷内的雾气,像是被抽空了似的。
后侧高达三米的红墙上,站立着一人,七尺左右的身高,全身披着黑色的斗篷,不光连手看不见,甚至连目光也隐藏在黑色之中。
“小子,看什么呢,你的对手是我!”
豪迈十足的音量,比黑衣人足足高了一头,赤着的胸膛,散发出男性特有的魅力。
双手展开,两根一米多长的棍子,卡在两侧的墙角。
剑眉一挑——示意元初一走上前来。
“我就说嘛,每次与姜小道遇见准没好事。”
元初一松了下筋骨,双拳在胸前对碰三下,这是天虞岛上不成文的规定,我接下你的挑战,并在动手后连让三招。
壮汉见到他这个模样,嘴角陡起一个冷笑,“自从来这岛上还没有人能让我三招。”
“小子,我也不是下作之人,接着。”
一个木棍笔直的向元初一飙来,声势惊人,一条直线的地面,刮起一道强风。
眼见大战将起,刚露出头的雪钻,“刷”的一下又钻进包里。
看得的元初一,直摇头,“你可真会趋吉避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活人呢。”
长棍冲到眼前时,元初一“哈哈”一笑,右手抵在左掌上,棍尾贯到他双手时,突然受到一股外力,在空中翻转三圈,又重回落到地面。
“好小子!不愧是元岛主之子。”
受到壮汉的赞许,元初一心中没有任何波动,之前他用呼吸术,估算来人扔棍的力道,劲力大小,所以才采取一力破力的方法,威慑敌人。
教人知难而退。
对面非但没有撤退,双眼中的斗志反而高涨。
壮汉将棍子交到右手,用力一杵地面,碟形的光波一顿横扫。
坚固的墙体,出现松动的迹象,两边的砂土不停的滑落。
元初一心中狂吐二字——我靠!
癸天阙境,不要钱是吧,天虞岛高端战力和着全被我遇上了是不。
他已经猜出对面是谁了。
柏雄,数年前仗着还差一步登入癸天阙,被元斗力击败后,送入刑罚司,自己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城中吴姓富豪家中打工。
柏雄道:“我来之前,特意打听过,你自五岁习武以来,与人交手,必持长棍。”
“教我看看,享誉盛名的元岛主,亲手调教儿子,有多大能耐。”
柏雄的话一入耳,元初一想不动手都不成,右手将棍身举过头顶。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双脚踩着八字步,两个斜三角合到一起时,元初一的身子忽然动了。
一步跨开,如同天空疾闪的迅电,等再次出现时,已经距离柏雄尚有五米。
柏雄眼中虽然讶异他的功法,神态中却有一股胜券在握的气势,口中默念,“十、九、八、七、六……”
当他喊到二时,初一飞驰的身子,突然摔到在地,大脑沉沉的,瞅见逐渐逼近的柏雄,都看成了双影。
“你用毒。”
柏雄将元初一伸出的手指打掉,露出得意的笑声,“你也不想想,我是为了求剑而已,怎么能会对你出手呢。”
“再说这年头谁出手,不得带些套路。”
一记手刀将元初一劈晕后,扔给后面的略显清秀的小道士。
“好生看管着他,走去龙津山庄。”
三人外加元初一走出胡同时,已经有十余人在列,王家粥铺的夫妇,居然也夹杂着人群中。
数十个人,正往南门赶去时,一道横飞的鞭龙向后袭来。
黑衣人早有准备,一掌击飞鞭龙时,一辆飞驰的马车,激起黄尘滚滚,急向南门的方向冲去。
柏雄正要相拦,被黑衣人拦下,“使鞭的是明全,先办正事要紧。”
露出衣角的右手,出现诡异的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