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茉馨巧笑焉兮,只笑盈盈地看着脸上或多或少带了些许惊讶的三人,声音柔曼:“不是要走吗?走吧。”
她正要带路,萧鹰却淡淡地道:“不必麻烦馨姑娘了,还请姑娘告诉我们具体路线,我们自行离开便可。”
这话令花茉馨侧了侧头,隐约可见其唇边的一点弧度:“你们到了民巷深处,对此不熟者,知路线也无益。何况跟我走,便能直通花烟阁所在的街道,而那条街道是从北边出去最便捷的路。”
萧鹰无可反驳,只是他抿紧的嘴唇露出了些许不情愿。
黎九不明所以,萧鹰一开始请别人带路,却又在对方坦明身份之后改口,莫非是介意花茉馨的身份?可即便是歌伎又如何呢?
黎九想到的,花茉馨这个久经世故的人自然也能想到,她转过身看着萧鹰,虽然唇角弧度不减,声音却多了几分冷意:“莫非是这位少爷轻视我的身份,羞与歌伎为伍?”
她直截了当地将话挑明,一丝余地都不留,气氛顿时僵了些许。
王封正欲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却瞥见萧鹰的面庞上多了一丝愕然,随即便听得萧鹰冷声道:“馨姑娘会错在下的意了。虽然在下确实想避开与姑娘同行,却并非轻视之故。而是姑娘既打算招亲,便应当避嫌。当众人之面与其他男子同行实在不便,平白毁了姑娘清誉,也不利于招亲。”
这回落到花茉馨愕然了,即便萧鹰真的轻视她是歌伎,她亦不会诧异。无论她曾经帮助过民众什么,她在花烟阁一天,对他人而言也就是个具有侠义的戏子。多少人捧着她,也有多少人在鄙视她。
即便是招亲的人如过江之鲫,她心里也清楚得很。那些人不过为她的容貌之余又想得到一份名声罢了,何曾有人真正将她当做平等的人一般看过她?
所以,即使眼前这男子也因她的身份轻视于她,她也会信守承诺。只不过因方才那奏唱得来的欣赏就要烟消云散罢了。
可萧鹰居然在考虑她的清誉?
花茉馨在花烟阁歌唱为生,阅人无数,完全看得出萧鹰这番话并非敷衍,不禁有些动容。她很好地敛藏起自己的情绪,嫣然笑道:“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萧鹰摇了摇头,淡淡地道:“还请馨姑娘指点出路,我们赶时间。”
花茉馨想了想,却是展颜一笑,道:“送佛送到西,我带你们走一条小路直接出扬花镇好了。”
“可是……”萧鹰略略一愕,“姑娘的时间来不及。”
“无妨,以后都不必担心来不及了。”花茉馨红唇微翘,眸光如阳光下的水潭,“走吧。”
说罢,她便转身先行了,不给其他人疑问的时间。
一行人从一条又一条的深巷中穿过,时而有热烈人声透墙而来,时而寂静无声。黎九并不知道花茉馨究竟在带他们往什么地方走,却也只好跟着。
不多时,一座座楼阁出现在他们眼前。只是看起来是楼阁背面,一个院落堆积着些许空的酒坛与柴木。
“这里是花烟阁的后院。”花茉馨微微笑道,却不等萧鹰道谢,摆了摆手道:“容我冒昧问一句,你们此行要去哪里?”
“京城。”萧鹰淡淡地道,这并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事情。
花茉馨略一失神,复又笑道:“真远呢,你们是去游玩还是定居?”
萧鹰眉头微皱,他并不喜欢被人追问。
“我们在京城住,此番出来游玩了一阵,正赶着回去。”王封心知萧鹰脾性,连忙出声应道,“若馨姑娘以后得空去京城游玩,我们定会好好招待。这个就给姑娘作为信物,还有这个,算是对姑娘的答谢。”
王封递给花茉馨一枚玉佩与一块金条,花茉馨也不推脱,落落大方地接了玉佩,却将金条推了回去,笑道:“今日这位公子的笛声于我而言已经是极大的报酬,容我最后多问一句,这位公子的名字?”
她的目光盈盈投在萧鹰面庞上,显然是要萧鹰自己回答。
“萧鹰。”他淡淡地道,“萧瑟的萧,雄鹰的鹰。”
花茉馨微笑道:“我知道了。”又看向黎九与王封。那双眼略略弯了起来,仿佛会说话一般,催着两人告诉名字。
“我名王封,姓氏王,封锁的封。”
“我叫黎九,黎明的黎,九天的九。”
花茉馨微笑点头,指着院旁一条小路,道:“从此出去即可,恰好能避开人群。路边有一刘老翁的豆腐脑,顺着那个方向走即可从北边出去。”
“多谢。”黎九三人道。
花茉馨走向花烟阁的后院,却又顿足回头,注视着一脸冷漠的萧鹰,嫣然一笑,声音婉曼:“那么,萧公子,后会有期。”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进了花烟阁之中。
黎九三人也不多留,迅速从小路出去,很容易就找到了豆腐脑店,牌匾正是“刘老翁”,便顺着那方向走了。
身后的群众忽的爆起惊天呐喊,听其言语,仿佛是花茉馨要出来了。黎九回头看了一眼,台上还未有人,只是群众越发激昂了。
“很吵。”
萧鹰皱了皱眉头,加快了步伐。
三人远远离开了花烟阁处,街道才安静下来。只有店家安静营生,连客人都少见,毕竟许多人都聚到了花烟阁处,或求亲或看热闹了。
一路前行,扬花镇亦被远远抛在了身后,他们欲直接从北部穿过东扬城,进入豫州。
二十多天时间过去,风尘仆仆的黎九三人终于踏入了雍州,凭借手令顺利进入南江城,而后又是一番奔波,来到南江城城主府上暂住,他们受到了极为热情甚至是谄媚的款待。
坐在城主府侧堂右手边的椅上,萧鹰轻抿热茶。本想一路赶回京城,但显然不可能。不要说黎九小小年纪难以支撑,他和王封两个年轻人也有些吃不消。便借着这次在南江城接人之机,留下休息一两天。
王封坐在他的对面,亦捧着热茶轻轻吹气,脸上的疲惫仔细看便能瞧出。黎九并不在这里,他实在是累了,一抵达这里便去了城主府安排的厢房休息。
只萧鹰与王封作为萧家军的代表人,再如何疲惫也得与城主见过一面,以示礼仪。
他们坐了并无多久,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人便大踏步匆匆进了来,一张黝黑方脸堆着浓浓的笑容,连连行礼道:“小官因事来迟,还请二位见谅。”
按说他作为城主,地位并不低。城主在一州之中的地位仅次于州长以及与州长并列的负监察指责的监御史而已,却也得在萧家军代表人面前自称小官。
旁人不知道,可他这种已经拥有一定地位的人却是明白,萧家军的体系十分庞大,随着皇上的授权与近些年的完善,萧家军成为了暗中监察的机构。即使监御史不上报,萧家军也有权进行监察与奏报,且必要时还能调动刑部的资料与资源。
萧家军权力如此之大而隐藏暗中,难以测算。即便他是南江城城主又如何?他可害怕这两个人一个心情不好就把他查一查,那他可就倒霉了。且不说他本就内心有鬼,即使他身家来历清白,若是落到萧家军手里,还不是任由他们摆布,说是什么罪就是什么罪吗?
如此一想,他越发恭敬起来。
“不妨事。”王封淡淡地笑了笑,“不知是什么事情让城主如此操劳?”
南江城城主不敢隐瞒,恭声道:“白骨教分教的孽徒在此横行霸道,小官正吩咐人捉拿之。”
白骨教?!
萧鹰与王封都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