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玄山,议事大厅。刘志炫神色忐忑不安的发问。
神色萧振成摆摆手,笑道:“不是不好,而是写得太好了。其他长老的条陈,我也看了,如果要我评价,用八个字可以概括,那就是文过饰非、不痛不痒。而刘长老你这一份条陈,可以说是切中时弊、直指要害,你看这有一句‘管理阶层推诿懈怠、尸位素餐;弟子门人不思进取、贪图安逸;武道传承混乱无序、形同虚设’,简直将宗门现状刻画得入木三分;而且还应对有措,就前面提及的三个问题,提出严明责任、奖励功绩,以及优者荣之、庸者轻之、劣者汰之,还有分层教学、因材施教三大举措,可谓发前人之所未发。所以我才问你,这份条陈是否由你所写?”
刘大嘴顿时大乐,满脸红光,故作谦逊地道:“宗主谬赞了,师弟我也只是将平日所思所想升华了下,多花了几分心思,不值一哂,不值一哂,哈哈。”众人见他那得意劲,无不心下暗暗腹诽。
萧振成心下里道,我信你个鬼吧,他想遍整个宗门,也没想出究竟是谁写得这条陈,心下里着实好奇,心想无论如何也得让刘大嘴说出实话。于是故作感慨地道:“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呃,不对,应当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师弟我记得你以前的字拙劣不堪,如今看你这一手行书,离方遁圆、行云流水,师兄我自叹不如啊,待会还有劳你替我写一副匾额。”
刘志炫一听这是要穿帮的节奏啊,他心思转得飞快,须臾间便想到了补救之法,在脸上挤出几分愧色:“宗主,你也知道我那字体上不了台面,所以这条陈我写完之后,还着人誊抄了一遍,上面字迹却非我所有,却是帮不上宗主,惭愧惭愧。”
众人此时俱已了悟宗主话里话外要表达的意思,听得刘大嘴的言语,不由齐齐感叹某人脸皮之厚堪比城墙,萧振成更是无语,但也不便直言拆穿,只得亮出最后的杀手锏,笑道:“无妨无妨,其实这篇文章好坏还在其次,令我最感佩的还是刘长老的高风亮节,这种以身作则,甚至敢于拿自己开刀的精神,足以流芳百世……”
以身作则?敢于拿自己开刀?听到这句话,以及内里隐藏的意思,刘大嘴整个人都不好了,暗自懊恼这条陈当初自己怎么不细细检查一遍,听宗主话里的意思,自己似乎被齐宗若那小子给阴了。他垮下脸,极为光棍地坦白:“宗主,这条陈其实是齐宗若那小子写的,这小子在哪个地方给我下套了?”
萧振成一愣,齐宗若!这条陈竟然是这小子所写,他竟然拥有这般才情,却是小觑了这小子,不禁暗暗懊悔,自己竟然在对其不甚了解的情况下赶走了这小子,如今却已覆水难收,可惜了。
他指向条陈的一处,示意刘志炫仔细看。刘大嘴仔细一瞅,只见上面有一句话,‘宗门应予整肃舆论歪风,泄露他人隐私者,无端造谣生事者,予以严惩’不禁气得咬牙切齿,心里明白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这惫懒少年一向有着这种恶趣味。
萧振成却不再管他,他将齐宗若写的那份条陈给了李正揆,示意众人传看。待众人看完,便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李正揆和王何两位长老皆面有惭色,李正揆叹道:“确是写得不错,令我等愧然,不过言辞也太夸大刻薄了些,枉我对他还那般好,将师傅给我的一把好剑给了他。”
萧振成哈哈大笑:“你们是不忍言、不敢言,也不愿言,习惯了糊稀泥。这小子却有不忿之气,用在这里恰好相宜,字里行间的那一股子怨气,不过是疥癣之疾、旁枝末节,李师弟却是不用介怀。”
“师叔呢,可有不同意见?”见到岳老头犹自摇头晃脑,一副若有所得的模样细细地打量那份条陈,萧振成觉得还是觉得尊重下老人家意见,毕竟这老头儿成事或许不足,坏事还是绰绰有余的。
岳老头撮着牙花子,似乎其他几人的条陈未获认可,冲抵了他心底的几许羞愧,此时又回复几分本色,有些倚老卖起来:“还是老头儿我有眼光,早看出齐小子不俗,这条陈倒是把我所思所想说出了几分,不枉我平日里对齐小子口传身教,我觉着没有问题,可以照此执行。”
萧振成心下里吐槽,脸上则风轻云淡,道:“既然诸位都一致说好,那我便把这份条陈再拾捯拾捯。齐小子毕竟年轻,里面有些建议,却是偏激了些,再说宗门安逸日久,有些东西也需缓缓图之,不宜过猛。我拾捯好后大家再一条条表决内里条陈,一旦决议通过,诸位却需奉行无违不可轻忽。”
众人皆无异议。刘大嘴见正事已毕,这下子却告起黑状来:“宗主,齐宗若这小子却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燕赤都弃宗之举,八成是他撺掇的,我们却不能轻易放过他。”但萧振成此时却没有预想之中的暴怒,毕竟此事已经无法挽回,追究谁在其间推波助澜毫无意义,再说他对齐宗若的好感大增,萧振成似笑非笑地道:“刘长老既知此事,为何不早说?算了,人都已经下山去了,看在他这份条陈份上,我饶过他。”
众人散去,议事大厅里只剩下刘志炫,犹自对齐宗若捉弄之举愤愤不已。
燕赤都与齐宗若的离山行程已经走出甚长一段路途,回头看去,已看不到清玄的半分影子,两人此前涌起的离愁别绪也为之淡去几分。
齐宗若当然不知道他为了封住刘志炫的嘴,兴之所至夹带了几分怨气写下的那一份条陈,获得了师门长辈的高度肯定,不过他倒是有几分庆幸,庆幸他撺掇燕赤都一事目前为止并未遭遇追杀,心下暗赞历来不靠谱的刘长老这次终于靠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