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ndle书文汇Q群中，当几位书友好奇相问缘何有执笔《大话西游》这个系列杂文的念想时，我只下意识侃笑回复说，“也没什么，不过是偶然在旧书摊上淘到了‘西游’题材旧书罢了”。事后想想，其实自己于内心，或多或少大抵还是有些夙念的。潜心归结，一则与同龄俦侣消磨寒暑易时的冬夏旬假的方式一般，我很多时候亦是曾于经久纷繁轮播的六小龄童版电视剧《西游记》中走过人生若许年月的；再者但凡是或向而今摧藏弄弦中文系阖闾垣墙间兼及吞吐日月精华的，则必是要衷情耽意于红楼，恣念释怀于西游的；三者当日古代文论霍炬先生曾絮叨国学典籍中两部适合雅士娴者拥叠床头倦意烦心之时徜徉一读当可尽销郁悒的恢弘古典文案，其一便是这《西游》了（另一是《世说新语》）；最后即是夏侯老师平素虽说惯为指斥鞭谪中文学科一道中古典文学一脉确系左道旁门之术，然则考量窥稽个人阅读向度，倒亦可说是在子虚上林之围栏中，对其刻意网开一面的。鉴于上述及至未举，哥的“闲话西游”系列，文字品鉴层面不过多比照《大唐西域记》《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不提什么“《取经诗话》”抑或“杨景贤《西游》杂剧”，绝不淡扯“大略堂”“书林刘莲台梓”“世德堂本成书过程兼与XX老师商榷”之流的污言龊语，我就俯首眷依通俗本《西游记》（人民文学出版社校注本）文本，将此闲话，亦是情语和趣闻，娓娓道来。
西游记开卷第一回回目一般作“灵根孕育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读罢此回，夏侯老师带您探讨首回中韵文体系中“塑庄”和“彰谑”的旨趣，好了，它事不叙，许咱逐一看之。笔者简单进行了计量统计，小说《西游记》开卷第一回在主体散文叙事之外，兼有齐言、杂言诗词曲赋凡一十八篇。各采其首句，则其一作“混沌未分天地乱”，其二作“势振汪洋，威宁瑶海”，其三曰“跳树攀枝，采花觅果”，其四“一派白虹起”，其五“今日芳名显”，其六“翠藓堆蓝，白云浮玉”，其七“刮风有处躲”，其八“三阳交泰产群生”，其九“春采百花为饮食”，第十“金丸朱弹，红绽黄肥”，十一“天产仙猴道行隆”，十二“争名夺利几时休”，十三“千峰排戟，万仞开屏”，十四“观棋柯烂，伐木丁丁”，十五“头上戴箬笠”，十六“烟霞散彩，日月摇光”，十七“髽髻双丝绾”，十八“大觉金仙没垢姿”。说来这古作者那章回小说的草创与编纂，诗词曲赋的叠加运用，算是一种常态，此固然有说唱艺人话本底稿成分及说话格式的遗存和演化，不过亦于集结成册的作者彼处焕发了文学自觉的新意。于以上十八篇而论，这两种痕迹分明确都是有的。然则前文已然道明，闲话西游系列是不过问所谓“学术”的，因此不妨从十八篇中抽拣出一阙，如同佛祖灵鹫山大雷音寺向玄奘传经那般聊作赏玩。我意择出众多诗味中其一“混沌未分天地乱”一诗微言阐发。诗作: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此诗被置于整部《西游记》卷首，足见其钧鼎锱罍地位。历来品评西游诗词的，多喜将其置于明朝中后期这一背景节点，但见洋洋洒洒数万文字汹涌而成，却无外乎说了些王阳明心学抑或儒释道三教合流等粗鄙浅薄之论，我便不欲朝花夕拾，拾人牙慧了。直看原诗，八句五十六字，前六句用盘古开天辟地、化生万物的故事，末二句可看为作者向读者的“放话”。创世神话这一母题，在世界各民族早期文学时代中屡见不鲜，希伯来之有耶和华，扶桑之有伊奘诺尊和伊奘冉尊，印度之有大梵天，埃及之有赫利奥波利斯，希腊之有卡厄斯、盖亚，斯堪的纳维亚之有伊米尔，我方自是大盘古。盘古气力无边，拥有盘古斧和能量臂，据说，“其使用斧头时，每次普攻命中敌人会使敌人的伤口裂开，在之后的2秒时间内持续流血每0.5秒造成对方1.3%（+0.05%*英雄等级）最大生命值的物理伤害，而当他使用能量臂时，每次普攻和技能命中都会在敌人身上叠加1层眩晕标记，满5层会使敌人眩晕1秒并触发额外200（+100%物理加成）点物理伤害，此效果对同一目标有3秒的冷却时间”。当然，上述引文自是无经籍可考（包括毛氏汲古阁），止做笑侃。寻之古书，现时一般认为，盘古神话的文字记录，最早始于三国时代吴人徐整所著的《三五历纪》和《五运历年记》，这才有其“天地混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阳清为天，阴浊为地”及“首生盘古，垂死化生。气成风云，声为雷霆……血液为江河”的述说。自然，以上两部文集也在历史岁月中散佚了，我此处的非连续性引文，一则摘自《艺文类聚》卷一引述，次则引自《绎史》卷一称引。至于饶宗颐先生的《盘古图考》和吕思勉先生的《盘古考》，大可不必细作探查，两位前辈其实是学理严谨地解释了诸如《艺文类聚》、《太平御览》、《绎史》、《通鉴续编》、《唐开元占经》、《古今律历考》等类书、史书和天文学著作中盘古创世之辞广有记述的原因以及“佛教东传”之与盘古形象的源流演变关系罢了。有一种观点值得注意，其将该诗五六句“覆载群生”解作《淮南子·览冥篇》“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复，地不周载……”之省合句。而投之于此诗，无论是感性文学经验，还是理性文本探索，其都告诫我们，这种理解并非是适宜的。如果将其视为《淮南子》引文，则五六句不再是单一的盘古形象，而是介入了女娲。大致想来，古典名著之列以女娲发起文学渊源的，一部该是《红楼梦》，其开篇那段“却说那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引出青梗顽石，另一部则是《封神演义》，其开端商朝帝乙之子纣王于女娲宫壁上所题那首“……但得妖娆能举动，娶回长乐侍君王……”淫诗引发商败周兴。虽然女娲氏是我极其敬仰的一位上古英雄，而且也是夏侯老师我熟练度达到满级的第一个英雄故此格外青睐。但是解读诗词还是得秉持唯物精神的，所以读《脂本红楼》而练习法师英雄女娲、观《毛批三国》而锤磨战士英雄典韦的区区在下，尤是觉得此处盘古之外嵌入女娲的解读是不尽合理的。
简要分析，一则诗文第五句“仰”字其逻辑主语并非承前省略与动词“覆载”保持统一，“覆载”动作的发出者实为盘古，且句中用肯定句式状态，《淮南子》中则用否定句式状态。“仰”的动作则是由“人”即“群生”发出，因此“群生”仰（敬）盘古开天辟地、造化万物之功德方是符合句态和文意的。?二则本诗之下，《西游》作者（或者是其他人）于文中就直接播讲宋代邵雍《皇极经世书》所谓“元会运世”之说了，谓如何三十年为一世，十二世为一运，三十运为一会，十二会为一元。然后其貌似解释诗文似的言道“感盘古开辟，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世界之间，遂分为四大部洲：曰东胜神洲，曰西牛贺洲，曰南赡部洲，曰北俱芦洲”。那么，“文”如果本身具有释“诗”的功效，何以此处单单不表不涉女娲之事，莫非是人民文学通俗本《西游》脱漏了“[女娲造物]四字不成？”于是我们看到，前六句铺叙俨俨、抒情荡荡，末二句则作者为《西游记》代言，“放话”意味颇重。“造化”一词，若要强追其源，则属《庄子》无疑，此处不再牵扯司马彪、成玄英之流的纷繁注疏了，简单理解就是“自然”的意思。“会元”一词，作者书中已经亲自给诸位解释了，“盖闻天地之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元。将一元分为十二会，乃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之十二支也。每会该一万八千岁”，不过佛家禅宗史书《五灯会元》之“会元”，又另当别论了，此处不谈。“功”即是功德，如是理解无甚大错。最后，我们综合开卷本诗八句之义，大体就可解读其意了，至于夏侯老师说的末二句的“放话”意味，李卓吾先生改回的回批中已然说的很清晰了：“篇中云：‘《释厄传》’，见此书读之，可释厄也。若读了《西游》，厄仍不释，却不辜负了《西游记》么？何以言释厄？只是能解脱便是。”，这便是了。嗯？哥我长篇累牍喋喋不休这一篇文章行将收尾了，您还没听明白？那我姑且再讲的通俗一些，末二句的“放话”之味，做个比喻，就是吴承恩在明朝推销（广）自己的作品时这种语言、语气、用句，不正恰似相声大师马季先生1984年春节联欢晚会推销其“宇宙牌香烟”时的那几句诙谐“威胁”吗？“你不抽我这宇宙香烟，就没有幸福美满的家庭！你不抽我这宇宙香烟，年轻人就搞不上对象！你不抽我宇宙香烟，学生考不上大学！我们宇宙香烟历史悠久，经验丰富，设备完善，技术一流，请您记住电报挂号：一推六二五；电话：不管三七二十一”。
鸟在笼中?恨关羽不能张飞
人处世间?持八戒尚需悟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