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怜失笑,右手上的念珠一颗一颗缓慢轮转,弯下腰抚着她的脑袋,道:“罢了,是贫僧执着了。”
他语气带着长者的和善与大度,主动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反而让原本就看佛门不爽的断香更加生气了。
怎么,刚才信誓旦旦地说要度她,现在立马就放弃了还装相,这不是摆明在嫌弃她吗?!
知道不能度化她,为了保全面子,所以先行放弃她?!
她就知道这佛门的人都是伪君子,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既要博个好名声,又要占据舆论高地。
果然是奸诈的秃驴!
她才不会如他的意呢,不是说要度化她吗?她给他这个机会,让他吃吃苦头,看他还敢不敢算计她!最重要的一点,她要撕开秃驴们伪善的面具,让世人都看清佛门的真面目。
她颇为嫌弃地瞄了他一眼,仰颚冷哼了一声,在挂在腰间的荷包里翻了翻,拿出一个看上去跟扳指差不多的小玩意儿,黑漆漆的不知道什么材质,上面还刻了一个“香”字。
唔……跟她的名字一样,那就它吧。
她满意地颠了颠,径自拉过无怜的左手,强行将这指环套在他骨节分明的无名指上,倨傲道:“好吧,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这是我给你的信物,若你真想我渡我,就拿着它来寻我吧。若是找到我,我就姑且听你宣说佛法。你可别因为怕吃苦受难就偷偷将它脱下,骗我说丢了,所以没办法来寻我哦……”
她不吝以小人之心揣测着他以后的行为,张口胡说道:“告诉你,这可是我家的传家宝,带上了你就脱不下来了。除非有一天,我真的领悟了佛法,它才会自动掉落。”
无怜将她的任性高傲看了个仔细,维持不变的淡然态度,只看着她,“我相信施主总有一天会领悟佛法。”
“哼哼。”她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摆手敷衍道:“等真有那么一天再说吧。”
说完,她一手背后,挺着腰板儿,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晃晃悠悠地走了。
无怜凝神望着她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背影,手中的念珠轻转,半晌才低声道:“菩提自性,本来清净。但用此心,直了成佛……”
温柔的嗓音,微风拂过,带走了所有呢喃。只余下面容俊秀,身形挺拔,如雪中青松的僧者站在原地,轻捻着手中的念珠,眉宇间尽是慈悲,仿若禅与寺大殿上那一尊镀金的如来。
*
“无怜。”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转身微微颔首,“无尘师兄。”
“怎么一个人傻站在这里?”无尘挑眉看着他,“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在参禅。”
“……师兄对禅机有兴趣?”
“并无。”无尘忙摆手,叫苦不迭道:“就你和师父对它有兴趣,我对此毫无兴趣,你若是要谈禅说法就找别人去吧。”
以往两人谈论禅机,他都总是落败的一方。虽说他自知资质愚钝,比不上无怜的聪颖,且出家人不执著输赢,但也不能老被打击啊,迟早得出心魔!
因此,为了身心健康,他还是别再找无怜讨论禅机比较好。
无怜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他低眉轻笑,双手缓缓轮转着念珠,并未说话。而无名指上的指环,约莫一截手指宽度的漆黑发亮环面牢牢贴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衬得他的手指更加白皙修长,莫名多了一丝庄重的禁欲感。
无尘抬眸看向他,心中疑惑,刚想询问他手上的是何物,就听到大殿方向传来一声“轰隆”的巨响,连带着他脚下的地都震了震。
他心中一惊,和无怜对视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向大殿方向走去,步履匆匆。
行至半途,一个虎头虎脑的小沙弥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见着无尘和无怜,原本惊慌失措的脸色稍稍舒缓了一点,一合掌,朝着无尘语速飞快地说道:“师父,不好了。大殿里的佛像倒塌了!”
“怎么会这样?”无尘不可置信地看着小沙弥,“好好的怎么突然倒塌了?”
“不、不知道。”小沙弥亦是一脸慌乱,结结巴巴地说道:“就、就佛像底下的莲花座突然“砰”的一声炸开了,佛像就倒了……”
“可有人受伤?”无怜问道。
“我、我我不知道……”事发后,他立马跑来找住持师父了,没注意大殿里面有没有人。
话音一落,就瞧见向来冷静自持的无怜眉头微皱,紧抿着双唇,深灰色的僧鞋在泥地上匆匆踏过,不一会儿挺拔瘦削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因为担忧,脚步稍显凌乱。